李維沒有笑,他注意到許樂少說了個原因,也沒有追問,沉聲說道:“你這很像是在交待後事,不吉利。”
“以前在聯邦部隊裡,在3320出任務的時候,在去殺麥德林之前,還有很多次,我都像今天這樣交待過後事,甚至連遺言都寫過兩份。”
許樂笑了笑,繼續說道:“但我現在還活著,我坐著船離開帝國,穿過加里走廊,避開憲章光輝,來到你的地盤,就這麼活生生地坐在你面前,陪你吃燒烤喝酒。”
他拍拍李維肩頭,認真說道:“像你我這種臭不可聞硬不可摧的東林礦坑石頭,真的是想死都很難。”
墨花星上與保羅感動擁抱告別後,許樂和他的姐姐懷草詩曾經進行了一番沒有人知道的對話,在那場談話中,憤怒失望的公主殿下,嚴厲反對許樂回到聯邦替那些異鄉人打生打死的愚蠢決定,並且試圖用最強悍的武力手段將這種反對變成事實。
許樂沒有反抗,只是在懷草詩拳頭快要砸到自己腦袋上時,說出和上面那段話極類似的一番話,他說的很誠懇,誠懇到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塊不會死的石頭。
但東林礦坑的白石邊緣都會被歲月風化,卡琪峰頂的石頭在真空中都會在恆星光芒下極緩慢坍塌,最堅硬的鑽石都會被磨出八心八箭的俗氣模樣,被女子戴在手指展示驕傲而不復原石裡的倔犟奇崛模樣。
這片宇宙裡哪裡會有永遠存在的石頭?
……
燒烤攤小方桌,久別重逢的兄弟不再重複那些看似堅定有力,實際上卻因為過於複雜而沒滋味的談話,他們正式開始喝酒,開始拼酒,待酒意蒸醺上頭,便開始像老人一樣回憶童年的點點滴滴。
對於尋常男人而言,三十來歲正是風華正茂,然而對於許樂和李維兩個人來說,他們從偏僻荒蕪的東林礦區,來到滿天繁星之間,短短三十載歲月便經歷了普通人一輩子都不曾經歷過的故事。
人還年輕心態也未老,只是過去的那些時光忽然間變得極為遙遠,如果不努力回憶便恐懼將要忘記。
河西州的青丘為什麼那麼美?為什麼那騙貧暮的紅土上能生出如此蔥蔥的灌木叢?礦坑深處的石頭為什麼那麼臭?以至於東林石頭成了又臭又硬的代名詞?
這都是東林孤兒們常年累月不停撒尿的功勞。
喝多了的兩個男人,相互攙扶著離開燒烤攤,走進小巷拉開褲鏈,就在光天化日之下開始小解。
李維喝吐了,但他卻堅持不肯承認,認為那是烤羊腿味道太過腥羶的緣故。
許樂也喝吐了,他從來沒有想過用體內真氣能不能化解酒精,即便能他也不捨得,因為今天喝的不止是酒,當然也不是什麼見鬼的寂寞,喝的是過往。
很酸的詞彙,但當時燒烤攤小方桌旁兩個像小男孩兒一樣的男人,就是這樣想的。每每想到再也回不到小男孩的時光,哪個男人的胸臆間不會偷偷酸一下?
……
高歌而回,兩個人的心情都極為快活,然而剛剛走進酒店大堂,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望著醉董黃的李維,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之色,皺眉刮斥道:“怎麼喝成這樣了!明知道現在是什麼局面也不謹慎一些。”
那少年衣著簡單而名貴,純手工縫製,明顯家世不凡,而在此時此刻的百慕大,居然敢用這種態度對待李維,那就不僅僅是不簡單可以形容。
醉眼迷離的許樂根本沒有看清少年的衣著,這小子敢對李維不客氣,他的眉梢已經緩緩挑起,而當他注意到下一個畫再時,濃眉驟然平緩,眼睛卻眯了起來。
因為他看到面前這個小子牽著蘭只潔白細嫩的小手。
鍾煙花的小手。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四十七章 插曲或是主旋律
那名少年沉著臉訓斥著李維,他的語調緩慢,也並沒有什麼汙辱性的詞彙,然而現如今李維和他的孤兒幫已經是這座城市誰都不敢輕視的狠辣角色,少年只不過十五六歲便這般訓斥,輕蔑的意味非常清晰。
李維自小到大廝混於社會底層,始終保持著某些原則線條不肯跨過。
對於女人和不懂事的小孩兒他向來比較寬容,對面前這名男孩兒的父親他非常尊重,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脾氣,孤兒幫首領被這般訓斥時還不敢發脾氣。
他抬起頭來盯著面前的男孩兒,酒意漸醒,眼睛就像小時候那般明亮透徹,卻令人心悸的沒有一絲情緒。
就在這時候,一名三十多歲的熟媚少婦匆匆趕來,她看著場間發生的一幕,臉上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