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條極細的醫用資料線,在老人乾癟的身軀上連線,然後繞過床頭,進入隔壁的空間,一面高約三米極大的玻璃,將這個空曠的房間與旁邊的空間隔絕開來。
在玻璃的那邊,有十幾臺聯邦最精密先進的醫療裝置,有十幾名聯邦最優秀的醫學教授,有十幾名軍方最重要的將領,他們在忙碌地觀看資料,跟蹤生理指標,他們在無助地憤怒,憤怒地嘶吼,嘶吼著無望。
玻璃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鮑勃和伍德能看到那些非常熟悉的軍方大佬們扭曲陰沉的臉、誇張的手臂動作和隱約能夠猜到意思的口唇翕動,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這一幕就像是一出荒誕的啞劇,可問題是這個宇宙裡有誰能夠請到這麼多聯邦高階將領前來做演員?
明白了一些什麼,鮑勃和伍德難以自抑地呼吸急促起來,緊握著錄音筆,怔怔地望向床上如雲棉被中那瘦削而蒼老的身軀,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他們非常清楚,自己看到的這一切,絕對就是歷史,而且大概是歷史上永遠不會被遺忘的時間點,只要聯邦還存在,這一幕就會永遠被記錄在聯邦的教科書中……
身為新聞記者,能夠出現在歷史的現場,那是最大的殊榮,更何況是這樣的歷史,但是這兩位出色的新聞記者心中,卻沒有一絲職業興奮,也沒有一絲期盼,只有無窮無盡的緊張悵然不安與恐懼。
“坐吧,這是單向玻璃,不過是對我單向,我可不喜歡裸著身體躺在這兒給他們觀察,雖然他們是醫生,但我不是帝國那位大師範。”
就在這個時候,空曠的房間內忽然有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床上那位瘦削的老人,忽然睜開了雙眼,望著門口兩位記者說道:“我喜歡看他們在裡面忙來忙去,感覺就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戰場,剛入伍的時候,我最喜歡看著那些文弱的醫療官扛著治療艙狂奔,呵呵。”
床腳處預備好了兩個沙發,茶几上擺放著水果和泡好的管蔭綠茶,玻璃菸缸旁擺放著兩盒軍中特供的白盒三七。
鮑勃和伍德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呆愕望著床上的軍神老爺子,很長時間之後才有些慌亂地問好,然後跌跌撞撞地坐進了舒服的沙發中。
“很高興你們能同意前來做這個專訪。”
半倚在病床上的李匹夫溫和說道,老人的聲音沙啞中帶著石礫摩擦的異響,依舊堅定有力,卻又有些令人心悸。
抹掉額頭上的汗珠,鮑勃主編進行了一番連續的深呼吸,憑籍著強烈的職業精神穩定了心情,認真回答道:“元帥大人,這是我從業以來,甚至是首都特區日報創刊以來,最大的榮幸。”
這是真心話,從這一幕幕畫面中可以得出某個推論,馬上即將開始的專訪,或許便是病床上這位活著的傳奇此生最後一次接受採訪,能夠有幸參與其間,鮑勃和伍德感佩莫名。
“既然是採訪,我想有必要先做一個自我介紹。”
瘦削的老人緩緩開口說道,病房內的燈光非常明亮,耀白一片,根本沒有任何黯淡的悲傷感覺,就如他這傳奇的一生,壯麗始終。
鮑勃記者眯著眼睛取出了自己最習慣的紙筆,伍德記者輕輕開啟了錄音筆,認真傾聽著床上傳來的沙啞聲音。
“我叫李匹夫,在費城出生。這輩子做過三份工作,十二歲之前在修身館裡練習時,曾經做過清潔兼職,後來十四歲時,短暫幹過一段時間費城東苑廣場的草坪修剪,後來我參軍入伍,從那以後,這幾十年的時間,我一直在當兵,再也沒有幹過別的。”
“新兵剛入伍,我們班長在演習中摔死了,上級很憤怒,不知道為什麼就挑中我這個新兵蛋子接了班長的職位。從班長到排長,再到連長營長,團長師長,一直到最後,我在部隊裡升官升的很快,從來沒有擔任過副職,也沒幹過旅和軍這兩級。”
“說到只幹過三份工作,十年前我退下來後,曾經想過繼續去東苑廣場剪草,但被政府以安全名義否決了,對於這一點,我這個老兵表示非常不滿意。”
鮑勃主編停下手指的記錄,抬起頭來怔怔望向床上那位陷入回憶中的軍神老爺子,有些不安和傷感地想道,和許樂那件事情比起來,這才是真正的新聞事件,會令整個宇宙都悲傷的新聞事件。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零九章 其臭如蘭
望都青年公寓,新聞事件的核心區域,正處於無數新聞媒體的包圍之中,像長槍大炮般的攝像機和話筒,被記者們拿在手裡,四處招搖著。根據黑鷹保安公司的最新情報回饋,青年公寓街對面的幾幢公寓樓,甚至已經被幾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