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忽然毫無預兆地開口,皺著眉頭,看著透明牆那邊的人們,不知道是問他們,還是在問自己。
“天真……就是傻逼的同義詞?我下午才和一位朋友說過,只要我不把自己逼進死地,就沒有人能夠抓到或者殺死現在的我,然後這時候我發現,我為了怕你死,結果真的愚蠢地把自己逼進了死地。”
許樂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太鮮明的表情,手指輕輕搓動著熄滅的菸蒂,搖著頭說道:“我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忽然變成了一個大傻逼,而且變成大傻逼的原因竟是如此操蛋。”
“就像席勒晚期那些故弄玄虛的小說,為什麼看上去最大義凜然的老頭子最後總會撕下面具,然後得意地告訴全世界,他才是最壞的那個?”
他那雙直如刀的墨眉皺的極緊,被硬生生扭成了兩個問號,看著牆後總統先生那張依然黝黑沉穩的臉,搖頭說道:“這樣不對,這樣不漂亮,你總得讓人們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點兒光明吧?”
“聯邦總統,副總統,資深議員,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戰無不勝的一代名將……是的,你們就是聯邦,你們就是軍隊。”
許樂臉上帶著濃濃的自嘲之色,然後忽然站了起來,聲音猛地提高,對牆那邊憤怒吼道:“但這是什麼狗屎聯邦和軍隊!”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酒館,醉鬼和天才們改變了歷史的臉
對於許樂來說,他的世界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這種危險和生死無關,只和某種東西的崩塌有關,於是他被迫發出了憤怒的吼聲,然而這種吼聲絕對不是最後的呻吟。
強行抵抗軍方命令自西林落日州歸來,他去憲章廣場看燭火,去醫院找小護士完成施公子最後的心願,他去墓前沉默,他和鄒鬱在街邊吃燒烤攤,一直沉默舒緩,出乎所有人意料並未瘋狂。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對這個世界很有信心,當憲章光輝披在自己的肩膀,當聯邦總統在官邸內與自己遙相呼應,再如何邪惡黑暗的勢力,對許樂而言,其實不過是一群小丑罷了。
直到最後他才發現了自己的可悲,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最悲哀的小丑。
如果這個世界可以簡單地用好壞來區分的話,他從來沒有想過帕布林總統會是一個壞人,之所以會有如此堅定的認知,大概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或是不敢去想,或是根本不願去設想:
他和施清海和很多人很真誠地想去維護的這個世界,原來並不是正義或光明能夠永遠佔據上風和主流——這裡又要說到如果,如果他們所維護的那些東西是正義和光的話。
這是一個最好的年代,聯邦終於出現了第一位平民總統,政府和青龍山終於實現了大和解,百億計的民眾心志昂揚振奮團結,前線部隊節節勝利。但這又是最壞的時代,最冷血無情骯髒的政治謀殺,最久深冰冷的野心計劃,替聯邦鎮守西陲邊界多年,勞苦功高的軍方虎將,被無情地出賣給帝國人的艦隊,而策劃這一切的,居然是聯邦政府和軍隊裡最重要的那幾個人,居然是民眾無限愛戴的那位總統先生。
許樂沉默看著透明牆後總統先生那張神情凝重的臉,在很短的時間內想了很多的事情,隱約想道對方竟然沒有馬上殺死自己,而是冒著風險留下來和自己進行面對面的談話,那麼稍後會有怎樣的交談。
要堅持什麼嗎?大概還是應該堅持下去,他會說你所認為的正義就是正義嗎?大概這些問題可以具體分析,辯論沒有結局。但正如去年在帝國那座白色院落裡,我對那位公主殿下進行的自我心理分析那樣:
我不是道德家,我是自私的尋求人生意義和快樂的青年,我曾經維護的以及將要維護的,並不是道德正義這些東西,而是我所認為正確的東西,既然如此,我自然要堅持下去,堅強地自私下去,只有如此才能開心快樂。
噢,和懷草詩分析的不是這麼回事,我是自私的,我維護的只是自己的自私?好吧,就是自私吧,那讓我自私,堅強地自私下去吧,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像個小丑一樣。
……
高速的如同太空戰艦晶態引擎噴發的糾結粒般舞動不安的思想,在許樂的腦海裡極為刺激地掠過回味,令他的眉心感到一陣陣的疼痛,然後很奇妙地他迅速平靜了下來,有些木然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憤怒的神情。
“總統先生,剛才我們兩個人曾經在窗邊看著頭頂的星空,講著東林家鄉的事情。”
許樂背在身後的右手輕輕撫摩著左手腕上的手鐲,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