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弟子眾叛親離以後,這個弓富魁卻仍然守著這個敗落的門戶,不肯離開。
劉長老是掌門人的師兄。
洪長老是掌門人的師弟。
兩個人別看輩份很高,說白了實在是兩塊廢物,再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實在是因為外面沒辦法混了,才廝守著這個老家。
借大的一個武林名門大派,如今就只這麼四個人。
藍昆可以說已經完全跳開三界,不問外事,一天到晚坐在雲床上參佛習道。
然而他到底是一派名門的掌門人,自有其不隨凡俗,不同於一般的風度。
至於劉、洪二位長老,可就實在太不爭氣了。
過去“天一門”聲勢喧赫的時候,每月都有出道的徒子徒孫大批地孝敬,劉、洪二位可以不需要工作,坐享衣食,但是現在情形不同了。
雖然現在再也沒有弟子甘心孝敬,可是劉、洪二位依然不事生產,老習慣不改,依然是茶來張手,飯來張口。
三個老的都享福,吃苦受罪的就只有那個沒出息的徒弟弓富魁!
他每天必須到山上採摘藥材,拿到市鎮上去賣。“天一門”所在地的五母山,後山上出產很豐富的煤礦,弓富魁每天都要開採十幾車煤,賣到附近煤炭行。
就是靠這些,才能維持著四個人的生活。
藍昆時常感傷地說:“要不是小魁子,我們三個老人都要餓死了!”
事實上確是如此!“天一門”的確是不行了!
冬天的太陽是寶貴的。
院子裡的雪才化了不久,沒有風。
劉、洪兩個長老一人一把藤靠椅,坐在廊子下面。
太陽照在他們那身老羊皮襖上。
兩顆白髮皤皤的頭。
兩張疊滿了皺紋的老臉,勾畫出此一刻淒涼落寂的畫面。
時間是“申”時已過“酉”時才到。
西邊垂掛著的日頭,看樣子馬上就要沉下去了。
劉長老嘆息一聲道:“小魁子下山老半天,也該回來了,我還等著他帶回來的酒呢?”
洪長老道:“這小子最近不大聽話了,交待他的事情常常都辦不到,以後要好好說說他。”
劉長老剛要說話,卻聽見身後傳出一聲冷笑!
二老一齊回頭,意外地發覺到,原來是掌門人到了。
藍老頭子一身短襖,兩隻手拄著一根紅木短杖,銀眉銀髮,宛若畫上仙人一般。
劉、洪二位頓時吃了一驚,相繼站起。
多年以來,藍昆一直是住在他那間丹房裡,前院與後院相距甚遠,藍昆從來不曾到前院來過。
莫怪乎劉、洪二位那般的吃驚了!
劉長老慌忙上前作勢攙扶他,藍昆卻退後了幾步。
洪長老含笑趨前道:“掌門師兄身子骨看來輕快多了,坐!坐!”
藍昆兩隻手拄著棍子冷冷地道:“小魁子還沒有回來麼?”
劉長老道:“說的是呀!我們等他老半天了!”
洪長老道:“這小子生來是個野種,只要一出去,就想不到回來,天都快黑了……
他回來以後,師兄你要好好教訓他一頓才是。”
“掌門人有什麼要緊的話關照麼?”劉長老問道。
藍昆點了下頭道:“很要緊。”
說完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一雙沉鬱的眸子,緩緩地在前院各處轉了一圈,特別是“天一門”那塊大橫匾,他注意地盯了幾眼!
臉上是說不出的一種感慨。
眸子裡流露出的是無限依依的一種情誼。
劉長老頓時大為緊張,“掌門人,莫非有什麼不妥的事情麼?”
藍昆才把注視著“天一門”那塊橫匾的眸子轉了回來,改為注意在二老的身上。
“我們這裡還有些什麼人?”
“噢,”劉長老笑了一下道:“掌門人問得好,就是我們四個人了,哪還有什麼人?
一群牛肝狗肺的東西……”
藍昆淒涼地點了點頭,苦笑了一下道:“這些年,我早已不問門裡的事了,倒是多虧了二位師兄弟!”
洪長老一個勁地吸著煙,寒暄地笑道道:“哪裡,哪裡……自己師兄弟嘛,說這些幹嗎?”
藍昆苦笑著,一面點頭道:“是我無能,也是氣數使然,‘天一門’完了!”
二老跟著嘆息了一聲,卻沒有想到藍昆的話別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