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欺負你了?”
阿順抬頭看到了祁明誠,就像是終於看到了主心骨一樣。其實阿順和祁明誠他們兩人的年紀是一樣的,但祁明誠一貫表現得太可靠了,於是阿順不自覺地把他當成了長輩來依靠。祁明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阿順眼中同時具有著“母性的光環”和“父性的光環”,就見阿順撲進自己懷裡大哭了起來。
阿順平時就算不怕祁明誠,也一直很尊敬祁明誠,不會做一些在他自己看來會顯得逾越的舉動。
祁明誠被他這個突兀的動作弄得一怔。
真是被人欺負了?
被人欺負也不至於哭成了這樣……
祁明誠放慢了語速,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怎麼樣?”
“我、我照顧的人死了一個。”阿順說。因為阿順懂得一些藥理,而且會處理傷口,因此安排任務時,西營中的人直接讓他去照顧重傷者了。阿順一心要照顧他們,但重傷的兵卻一個個都在等死。
其實這些兵不想死,所以他們苦熬著,傷口化膿,持續高燒,都苦熬著。
可是,這太難熬了。
熬不過去還是一個死。
大家都清楚這一點。所以說,他們是在等死。而且,他們明白自己是在等死。
有經驗的老人告訴阿順,他照顧的這些傷兵中,十個裡面能有一個活下來就算是不錯的了:“至少他們現在還能用上藥……缺醫少藥的日子也是有的,那時死的人更多。我們就盡人事聽天命吧。”
誰也不想見到戰友們的離去,然而死亡見得多了,漸漸地也就麻木了。
阿順卻非常難過。短短四天,他就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去了。他有一種預感,也許他在接下去的日子裡會見到越來越多的死亡。他的內心非常無力。他多想要做點什麼啊!然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阿順說的這些,祁明誠已經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他第一次跑商時,還想到要從西北招一些傷殘士兵作為人手,結果當時根本招不到什麼人,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傷殘士兵的死亡率非常高。這個時代沒有抗生素,也沒有消炎藥,即使有了清創縫合術,戰士一旦缺了胳膊少了腿,往往意味著要送命。
其實,祁明誠那時就已經想過要做點什麼了。然而,他能做的事情其實非常有限。
發明抗生素?祁明誠大約知道土法制青黴素的方法,但真的只是“大約”知道而已,沒個三五年時間的專注研究,他根本弄不出青黴素來。而且,抗生素並不是包治百病的,它們對於無菌性炎症和病毒性感染的疾病就有害無益。抗生素本身還有十二大類,祁明誠知道的卻只有一個青黴素而已啊!
退一萬步講,真的把抗生素研究出來了,抗生素本身具有毒素,不提抗藥性、菌群失調和dna汙染能副作用,祁明誠畢竟不是專業的醫生,萬一他弄出的抗生素沒有對症(特定抗生素只能對特定的菌種有殺滅或抑制作用),反而會加重服用者的肝腎負擔。往嚴重了說,這會導致傷者患上尿毒症啊!
除了抗生素,祁明誠知道,如果他能弄到消炎藥,那麼也能讓傷殘士兵的死亡率大幅度下降。然而,消炎藥中的水楊酸和金雞納霜都很難搞到,需要從海外引進種植。他個人暫時還沒有這麼大的能力,也許等榮親王登基後,等到沈靈成為了實權派,祁明誠才有機會向他們進言,一起去開發海外。
所以說,與其鑽研抗生素、消炎藥什麼的,還不如教大家用酒精消毒。
然而,用酒精消毒這一點,軍營中的老大夫早已經會了。滴流提純的技術這時也已經有了。
不過,酒這種東西在西北是很難得的,因為西北軍缺糧,而酒是用糧食釀造的。如果吃都吃不飽了,哪裡還有糧食來釀酒呢?所以說,糧食是重中之重。有了糧食,就有了酒,就有了高純度的酒。
現在的祁明誠如果真的想要幫忙,他唯一能用上的,似乎只有他那每一日一滴的不科學靈水了。
然而靈水這種東西……
祁明誠嘆了一口氣,一下一下拍著阿順的後背。他的肩膀已經被阿順的眼淚弄得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