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順當晚是留在家裡住的。第二天,他還在家裡吃了飯,才動身去西營。
吃飯時,阿順說起了自己在西營中的經歷。說著說著,阿順又嘆了一口氣:“其實真正歸我照顧的人只有八個,隔壁院子裡的人不是我照顧的。老闆那天對我說的很多注意事項,我當天就照做了。不過在沒有見到效果之前,我不敢要求隔壁院子裡的人也照著我一樣做,那不是給老闆惹麻煩嗎?”
祁明誠點了點頭,覺得阿順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好。
如果堅持無菌處理是有用的,那麼別人自然而然能看到效果,不用阿順多說什麼,他們也就照著做了;但在沒有出效果之前,如果阿順就要求別人照做,他的身份地位畢竟不夠,這會惹人反感的。
“唉,只是我現在想想,我當時還是應該第一時間就和隔壁院子裡的人說的。”阿順覺得自己又做錯了一件事情,“我說得太晚了,有一個傷兵已經感染得很嚴重了,哪怕照顧他的那個人現在堅持給他上藥,給他的繃帶消毒,堅持老闆強調過的那些要點,可是他……唉,我要是早點說就好了。”
在阿順看來,如果他在那個傷兵嚴重感染前就說了,傷兵就多了一份被救治好的希望。即使別人會不理解阿順,會覺得他小題大做,但和一條生命相比,他受到的這種質疑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委屈。
“這不是你的錯。”祁明誠說。
嚴格說起來,這些等死的傷兵能夠恢復健康,主要靠的還是祁明誠送出去的靈氣,無菌操作只是起到一個輔助作用而已。如果沒有祁明誠的靈氣,那麼阿順照顧的這些重傷患大都還是活不下來的。
阿順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說:“嗯,不管怎麼說,我負責照顧的這些人都確定能夠活下來了,這已經是奇蹟了。老闆,如果你有時間,能不能把他們的故事寫、寫下來?我知道他們很普通,可當我還是一個奴隸的時候,老闆你都把我的故事寫出來了……他、他們比我更值得寫!還有八斤……”
八斤就是阿順唱著小調送走的那位小兵。他活著時告訴過阿順,他的小名叫八斤,因為他出生的時候足足有八斤重,把他的娘折騰得夠嗆!然而,當阿順見到八斤時,他就已經虛弱得沒什麼肉了。
如果可以,阿順多希望有人能記住八斤啊。他不是一個符號,他曾經無比真實地活過。八斤喜歡吃辣,喜歡羊雜湯,喜歡村裡那個髮辮黑亮的姑娘,離家的那天,他把家門前的土裝了一包在身上。
然而,除了最後陪伴過八斤的阿順,誰又能知道這些呢?
多少死在戰場上的人,他們用生命在創造歷史,然而他們在歷史上連個名字都沒有!
阿順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他只是想要做點什麼。於是,他眼巴巴地看著祁明誠。
祁明誠想了想,說:“好啊!那我等會兒就跟著你一起去西營……”
一句話沒說完,祁明誠又想到了什麼,看向趙成義,認真地請教道:“趙校尉,這應該不違反軍營中的規定吧?還是說,有些東西是他們不能說的,也是我不能寫的?你把注意事項都和我說說。”
趙成義早已經很習慣被人稱呼為“校尉”了,然而當這個詞語從祁明誠口中冒出來,他依然覺得有些羞恥。他忍不住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祁明誠一邊抱著他的胳膊,一邊還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胳膊手感特別好?”
“沒覺得。”
“那你現在知道了吧?”
“嗯。”
“你訓練大兵的時候,他們上車輪戰,你能堅持幾個?”
“沒數過。”
“那就是能堅持很久吧……那是你的胳膊最好摸,還是他們的胳膊都很好摸?”
“我怎麼知道!我沒事摸人的胳膊幹嘛!”
“咦,當你們訓練時,脫了衣服,不就能互相摸到了嗎?”
“……”
“我的胳膊也給你捏捏。”
“已經很晚了,我們快點睡覺吧!”
“你真的不摸嗎?過時不候啊!”
“……”趙成義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做點什麼,祁明誠估計是不能好了。
“臥槽!你摸哪裡呢?!讓你摸兩下胳膊,你不準擰我屁股!”祁明誠忍不住掙扎了起來。
……
天氣越來越熱了,早晨的太陽就已經有了熱度。趙成義覺得自己的臉被曬得有些燙。他趕緊低頭灌了一大口粥。然後,他才裝作沒有走神過一樣,故作坦誠地看向祁明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