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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何不想刮鬍子,但是他允許阿燈有一點堅持。

阿燈三兩下換好了衣服,走到祁明誠面前,對他行了個禮,說:“您都已經知道了,我們其實並沒有生病。阿順能認識一點草藥,我們都不想跟著阿克蘇回去了,就吃了阿順弄的草藥。阿克蘇那人是絕對捨不得給我們請大夫,他以為我們得了重病,就一定會趁著我們還能喘氣把我們賤賣出去。”

阿順……祁明誠的面色有點古怪。他的大姐夫叫吳順,沈家那位和他打過交道的管事叫沈順,現在買了一個奴隸,奴隸的名字叫阿順。可見“順”這個字的重名率實在太高了。也許,是因為父母對於孩子的期望無非就是平安和順?可是,名字裡帶了“順”字的人,又有幾個能一輩子順順利利呢?

阿燈卻誤會了祁明誠臉上的神色,以為他是被他們這種“背主”的行為嚇住了。

雖說他們故意裝病背叛的是阿克蘇,反而讓祁明誠撿了一個便宜。但背主這種事情,既然發生了一次,誰又知道不會發生第二次、第三次呢?奴隸的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裡,要是讓祁明誠繼續誤會下去,那他們就完蛋了。於是,阿燈趕緊說:“他們都是聽我的……這個事情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另外五個人雖然還在打水沖澡,但其實一個個都豎著耳朵聽著阿燈和祁明誠間的對話。見阿燈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有兩個頓時就急了,似乎想要衝上來說什麼,卻又被其他人按住了。

祁明誠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幕,因為他是背對著他們的。他回過神來,見阿燈如一根營養不良的竹子一樣站在自己面前,雖然葉子黃了,但依然眼神清正,就問:“你要不要祭拜一下你那個同伴?”

祁明誠這說話的內容實在是太跳躍了,阿燈似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於是,祁明誠又說:“祭拜一下他,給他燒點紙錢。然後告訴他你們已經回到景朝的土地了。”

阿燈猛然看向祁明誠的眼睛。他眼中的情緒太複雜了。

祁明誠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說:“我讓店小二弄八個菜過來,饅頭是管夠的,怎麼樣?你們祭拜過同伴後,也都吃點東西。我不是江瑪城的人,過兩天要走的。你們就趁著這兩天好好休息一下。”

這話說完,祁明誠就回屋拿了祭拜用的東西,打算借給阿燈先用一下。

等到阿燈接過祁明誠手裡的東西,哪怕他一句話沒有說,但祁明誠還是能察覺到他那種發自內心的感動。也許,阿燈以為這些東西是特意為他們準備的?雖說獲得了新買奴隸的忠誠度是好事,但有些事情是不能一直瞞下去的,祁明誠不想他繼續誤會,就解釋說:“不是特意為你們準備的。事實上我還在守孝。雖然百日孝已經過了,但未出三年孝期,因此時常備著這些東西是為要為亡人祈福。”

趙成義的牌位都是隨身攜帶的。他們有輛騾車,這些東西收拾收拾放在騾車上也不佔多少地方。

阿燈的臉上露出了歉意。他以為自己勾起了祁明誠的傷心事。

祁明誠笑了笑,說:“我雖是未亡人,但其實我成親時,他已經死了。我們結的是冥親。他家裡人希望有個人能為他祈福。所以我這個未亡人和其他未亡人是不一樣的。你用不著對我覺得抱歉。”

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新生兒在出生,每天也都有人在不斷死去。

生死其實是一件尋常的事情。

祁明誠和趙成義從未相處過,誰會為了一個陌生人的死亡而痛得撕心裂肺呢?哪怕祁明誠現在完美地融入了趙家,在他心裡也已經徹底地接受了這一家人,但是當他想起趙成義的時候,他最多隻是為趙成義覺得可惜,覺得老天無眼,可能還有一點對於軍人的敬佩,但傷心的情緒依然是不存在的。

阿燈無意於去探知主家的隱秘,只老老實實地說了一聲謝謝。

祭拜的過程非常簡易,實在是因為他們現有的條件不允許他們搞那種正式而複雜的祭拜。阿燈蹲在牆角給同伴燒著紙,小聲卻鄭重地說:“叔,我們已經回來了……等我找到了你說的那個人,我就讓他把你送回家。你放心,我……絕對說到做到。”他似乎說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很含糊地帶過了。

一杯劣酒被倒在了地上。

這是故鄉的酒。它烈,烈得能叫硬漢嗆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