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揭開碧紗櫥上吊著的盤花簾子走了出去。
外面明間的玫瑰椅裡正坐著一個人。絳紫的錦袍,外面還罩了石青的絲絨斗篷,正是林文山。
見得葉明珠從東次間裡出來,林文山開口喚了她一聲表妹。
但是葉明珠只是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隨即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就走。
外頭天色已晚,雪也漸漸的下的大了起來,一團團的,直往人身上撲。
葉明珠的面上早就是有幾片雪花沾了上來,很快的就又化為了冰涼的水滴。
她也不去擦拭面上的這些水滴,依然只是腳步極快的在雪地裡往前走著。但忽然不曉得想到了什麼,她又停住了腳步,站在那裡沒有動。
輕紅抱著她的斗篷,一路小跑著才跟了上前來。這當會見著她站住了,忙展開手裡的斗篷給她披在了身上,又偷眼覷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著:“姑娘,您,您沒事吧?”
葉明珠望著面前飛舞的雪花出了一會子神,然後抬手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搖了搖頭,低聲的說著:“沒事。我們回去吧。”
輕紅輕聲的答應了一聲,便撐開了手裡的青綢油傘,扶著葉明珠的胳膊,慢慢的往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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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月懷裡抱了三枝梅花回到泠雪軒之後,便在薛氏先前給她的那一箱子瓷器裡面挑了一隻龍泉窯的淡青色玉壺春瓶出來,命小茶去灌了半瓶子水,親自揀了一枝檀香梅插了進去。然後又用著小銀剪將這整根梅枝都修剪了一番,隨後才雙手捧了,放到了旁側臨窗的黑漆嵌螺鈿的酸枝木梳妝桌上去。
果真是滿屋子立時就有了幽幽香氣,幾乎都要將原有的百合香氣都給壓了下去。
葉明月心中歡喜,便喚著小茶和另一個小丫鬟小梅過來,讓她們將這剩下的兩枝梅花一枝送去給薛氏和葉賢嘉插瓶,另一枝送去給葉明齊插瓶。
兩個人齊齊的應了一聲,伸手接過了梅花,轉身自去了。
這邊葉明月坐在臥房裡隔出來的套間小暖閣裡,就著鏤雕松竹梅歲寒三友紋飾的落地罩望過去,只見翠柳正背對著她在鋪床。
想起先時在鍾翠堂裡發生的事,葉明月想了想,便開口喚著翠柳,讓她過來。
翠柳聞言,忙轉身走了過來。
雖然已是過去有些時候了,可若是細瞧,還是能瞧得出來翠柳左臉頰上現下有五根極淡的手指印。
葉明月心中愧疚,便傾身拉了翠柳的手,輕聲的問著:“方才在鍾翠堂裡我那般的打了你一巴掌,你心裡可怨我?”
“姑娘說的這叫什麼話?”翠柳忙道,“奴婢哪裡是那樣不分好歹的人?這些年奴婢跟在姑娘身邊,姑娘都沒捨得彈我一指甲,方才的事,分明是姑娘要維護我呢。不然哪裡只是這一巴掌的事,那可就是足足的二十巴掌了。姑娘的維護之情,奴婢心裡明白。”
葉明月聽得她這般說,心裡放心了不少。
她最怕翠柳曲解了她方才的那一番行事,心裡難免的就會對她心生了嫌隙。
“既然你心裡明白,那是再好也沒有的。”葉明月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說著,“只是有一句話,我要問一問你。”
翠柳忙道:“姑娘要問什麼?儘管問,奴婢一定知無不言。”
於是葉明月就問著:“先時在鍾翠堂的時候,你心裡可是想著要受了那二十下巴掌的事?”
翠柳聞言,便抿了抿唇,而後方才低聲的說著:“奴婢那時瞧著姑娘在老太太面前都那樣的說好話陪不是了,可她偏生還要不依不饒的。奴婢就想著,左右奴婢是個皮糙的人,受了那二十下巴掌也沒什麼,倒做什麼要姑娘這樣兒的為難呢。奴婢就是瞧不得老太太那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葉明月就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我又何嘗瞧得了她的那個樣子?不過這裡畢竟是武安伯府,不比咱們以往在泰州的時候,可以由得自己的性子來。這裡人多,口也雜,上上下下的,哪一個是省油的燈?你看咱們今日不過才剛回來,就發生了這樣多的事,往後還不曉得會有什麼事呢。所以我要囑咐你一聲,你的這性子是要改一改了,太要強總歸不是好事,該低頭的時候還是要低頭的。再有,往後有些話,想一想再說。都說是禍從口出,在咱們自己的院子裡還好,可出了咱們的這院子,若是教其他的有心人聽到了,學舌去給老太太她們聽了,到時難免又會是一場禍事。翠柳,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奴婢明白。”翠柳忙道,“奴婢往後說話做事再也不會如以往那般的隨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