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王府中也漸漸歸於寂靜。然而此時,身為靜王的寒訣卻獨自站在府中後花園的湖邊,隔著湖水望著湖心的水榭。湖上吹來陣陣含著水氣的微風,一條弧狀的橋廊連線著岸邊和遠處的水榭,橋廊的欄杆上每隔幾步就嵌著一個鏤空的宮燈,點點燈火相映,湖面上下彷彿有兩條閃爍的玉帶蜿蜒,相互輝映。玉帶的光亮一直延伸到水榭,寒訣望了片刻,還是步上了橋廊。
“王妃她,已經睡下了嗎?”他向水榭門外的侍女輕聲問道。
侍女許是被突然而至的靜王嚇了一跳,連忙躬身行禮,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輕柔的聲音就從他身後傳來。
“還沒。”
寒訣立即轉過身來,絕顏正站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對著他溫柔淺笑。見他並不說話,她又不慌不忙的說道,“王爺深夜來訪,莫非是有什麼事情要囑咐麼?”說完,她便示意左右退下。
“沒有。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寒訣有些遲疑的開口,“這次省親,我本該陪你一起去的……”
絕顏敏捷的截住了他的話頭:“我明白。”她說著走近寒訣身邊,目光卻投向遠處,再開口時聲音更輕,仿若耳語,“你在朝中還另有要務。”
寒訣聞言一震,看絕顏的神色,卻並無異常。他心裡不由苦笑一聲,生在滿是秘密的宮廷,他早已習慣了別人的掩飾,更習慣了對別人掩飾一切。如今縱然想要對一個人真心相對,卻不是能由得他自己那麼容易便說得出口的。
“聽說今天建陵候來拜訪你了,你們要一同啟程是嗎?”
“不錯。”
寒訣點了點頭:“這樣也好。一路上有建陵候的護衛跟從,我也可以放心了。”
“得蒙王爺如此關心,我真要受寵若驚了。”絕顏的笑容裡彷彿透著些諷意,但再要捉摸,似乎又毫無蹤跡。
寒訣對上她的眼睛,忽而一笑,意味深長:“顏兒,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是你想象不到的。”
絕顏因這句話愣了一愣,回過神來已被寒訣擁入懷中。
涼風習習,吹熄了窗前的燭火。別離前的夜,總是最短,也最長。
五皇子的府內,這一夜也似乎註定無法平靜。
“什麼?她不肯來?”寒盟一向和煦的神情有點失控,隨即他降低了音調,恢復了鎮靜。這也難怪,從這一年的開始之日起他就諸事不順,先是平樂郡主不知從何處發現了他心中的隱秘戀情,更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張錦瑟的畫像,在書房中狠狠質問了他一番,他只得賭咒發誓,對著滿天神佛許盡了諾言,總算哄得她相信那不是事實。然後又是替父皇去東郊祭神。原本以為這是一場勝利,在和三皇兄的交鋒中他佔了上風。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江陸兩州居然出現了旱情。
大概上天覺得他還不夠焦頭爛額,靜王妃才會在此時請旨回鄉省親。
寒盟心裡很清楚,這位靜王妃也是三皇兄的幕僚之一,若非她的幫助,寒照就沒有今日的成就。如今她又偏偏在這個時候去江州……叫他怎能不擔心、不提防?
“那郡主可曾說些什麼?”寒盟耐著性子問道。平樂的性子他怎會不知道?雖然她相信了他的辯解,心裡卻仍舊介懷不已,所以才會在這幾個月裡對他忽冷忽熱,百般刁難。
“郡主說,公主府這次也捐資甚多,一時調不出多餘的銀兩。所以……”說話人看到寒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知趣的停住了話頭。
只是這面上的難看大概還不及寒盟心裡憤怒的百分之一,和左家的協議剛剛訂立,還不能立即藉助他們的財勢。身為毫無背景的皇子,他一直所有的,就只有公主府的支援,而她,居然在此時抽去了梯子——
深深吸了一口氣,寒盟強忍住心裡的狂怒:“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事到如今,他也無計可施。
“殿下,小人還有一事容稟。”
“什麼事?”寒盟不耐煩的問道。
“前幾日有位左大人來訪——”話未說完就被寒盟打斷,“可是吏部侍郎左文耀左大人?”“正是。”
“那日我不是已經見了他麼?難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是,那日左大人來訪後,沒多久又來了一個人,自稱是左府的下人,送來一張名帖,說是若殿下有何差遣,儘管送信到那張名帖上所寫的地方,那兒自然有人為殿下效勞。”
寒盟精神一振:“這事怎麼不早點稟報?”
“是小人的錯。小人糊塗,只因那日來訪的大人不止左大人一位,那個人又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