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到那個拎著食盒的侍女似乎盯著自己看個不停。餘光輕掃,這一看她發現侍女的神態的確有些異樣,年紀也和尋常派來服侍的侍女不同,竟是一個婦人模樣的女子。
“你不是被派來這裡的侍女。”絕顏的口吻隱隱生出一分威嚴。
“是……不是,奴婢的確是這府中的下人。”那婦人連忙彎腰施禮,絕顏看了她一眼,婦人因這一眼定下心來,原本迫切的口吻也緩了下來,開口道:
“奴婢是這府裡廚下的幫役,因為宵夜已經做好了,一時沒找到人手,奴婢就自己送過來了。”
絕顏微微一笑:“如此有勞了。菱兒。”她看向一旁的菱兒,後者會意的拿出打賞用的錢袋,婦人慌忙擺手:“這怎麼使得。本就是奴婢分內的事情。”說話間也一直偷眼瞧著絕顏。
絕顏怎會覺察不到,她直覺這個婦人今夜來此不只為了送菜那麼簡單,唇角一勾,笑得愈發和藹可親,正要開口詢問,婦人卻突然面色一變,盯著絕顏的面容,眼裡竟流下淚來:
“小姐,和小姐真像啊。簡直是一模一樣——”
絕顏心中一凜,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念頭在心中浮現,她立刻揚手止住想要開口的菱兒,試探性的問道:“你說的小姐是誰?”
婦人聞言更加抽抽噎噎起來,一面拉起袖子抹眼淚,一面點頭道:“我家小姐,正是左家的大小姐。”她抬頭看著絕顏,像是從她的臉上看見了另一個人,“也就是王妃娘娘您的親身母親啊。”
絕顏不禁精神一振,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透過催眠仰溪她也只得知了柳家夫婦婚後的情況,至於左氏之前的情況,連仰溪都不清楚,更不要說自己了。所以她此次回江州,其中也有查訪故人之意,而今來了一個左氏生前的丫鬟,怎不讓她欣喜。
“你說的都是真的?”絕顏心思連轉,“可是你怎麼會在這裡的?你不是該在左家麼?”她猜測這人是左氏出閨前的侍女,並未成為陪嫁中人。
婦人神色更為慘淡:“王妃娘娘有所不知。當年小姐不聽老爺吩咐,死也不肯進宮,老爺一怒之下,就把小姐鎖在了房裡。小姐要奴婢助她逃走,奴婢雖然心裡害怕老爺,但是小姐一向待奴婢情如姐妹,奴婢實在不忍見小姐日日憔悴下去,便橫下心幫小姐逃出了左府。逃出府後,奴婢就一直跟著小姐,後來聽說老爺讓二小姐進了宮,小姐才回了府裡。等到蕪王公子再去提親時,老爺也只能允了。等到小姐嫁去蕪州時,奴婢本也跟過去的。直到後來,小姐她送了奴婢一筆資財,讓奴婢自己擇個人家,從此也好自在度日。”婦人停了下來,一臉懷念,“小姐她,一向都是菩薩心腸。”
“那後來呢?”絕顏一一記下,隨即問道,“對了,我孃親她,”她為“孃親”這個詞在心裡頓了一下,“和姨母兩人要好麼?”
左婕妤母子的行徑始終是她心頭的一根刺,背叛的原因她已不在意,但是左婕妤熟知柳家人的下落卻令她心驚,而且她相信把訊息透露給袁智的也正是他們母子。袁智的真正身份連寒訣都不知曉,他們究竟是從何而知,又知道多少呢?
“是奴婢自己命薄,夫家早逝,剩下奴婢一人孤苦伶仃,沒奈何,只能重又出來給人幫幫工。”婦人的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小姐她和二小姐俱是一母同胞,關係自然是極好的。”
“那你這次進州牧府來幫工,是特地來找我的麼?”絕顏可不相信她是偶然在此和自己相遇。
“是。奴婢聽說小小姐如今也長成了大人,還做了王妃娘娘,所以無論如何都想親眼見見小小姐您。”
婦人的眼中一片誠摯,轉而又暗淡下來,“還有,奴婢聽說小小姐要回左家省親,心裡不知怎地,就是有些……有些……擔心。”大概是終於說出了這句話,她長長舒了口氣。
絕顏臉上顯然因這句話而有些驚詫:“擔心?”
婦人一臉後悔和惶急:“許是奴婢多慮了,奴婢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有些……擔心。娘娘不必放在心上,這都是奴婢自己胡思亂想來著。”
絕顏笑著安撫她道:“不要緊。我明白你的心意。你剛才說,我娘她和進了宮的二姨感情甚好是嗎?”她像是在回憶什麼,臉上終究卻只現出一臉惆悵之情,“可惜我那時還小,不記得孃親是不是常常提起宮裡的二姨,也不記得有沒有再見過二姨她了。”
“是啊,二小姐進宮的時候,小姐她還沒出嫁呢。”婦人見到絕顏這副神情,漸漸放鬆下來,話裡不禁多了幾分慈愛和感嘆,“小小姐多半是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