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驛丞打著哈欠,朝驛館的大門走去,心裡把來人罵了千百遍。到底是哪個狗膽包天的兔崽子半夜來驛館敲門,簡直就是消遣他!要住的話不會早點來麼?何況街上有的是客棧?一定是住不起客棧的窮酸文人,以為有個賢良、博士的名頭就能嚇唬人麼!這個時候來的,怎麼想也知道不可能是達官貴人,且看他開門後不把這人罵得狗血淋頭,他這個驛丞就讓給這個人來做。
他一路罵罵咧咧到了門前,洩憤似的把門閂抽了出來,開啟了門。抬頭正要罵人,只看了來人一眼,所有湧上喉頭的話就噎在了喉間,不上不下。既不敢罵出口又來不及嚥下去,幾乎要把他噎死。
門外站的,是一個黑衣少年。漆黑的夜色中,他白皙的面孔格外醒目。
少年眉秀如刀,向上揚起的眉梢處帶著一抹煞氣。細長的眼燦如星光,微微上翹的眼尾顯出一分意外的妖嬈,看人的眼神卻似有風雷呼嘯,霸氣異常。
馮驛丞被這雙眼看得打了個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就是這裡的驛丞麼?”
馮驛丞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
“還不快去給我收拾出一間上房來。”
馮驛丞幾乎要被氣死,哪裡來的臭小子,眼神狠一點就厲害嗎?居然敢指使我這個驛丞。
“深更半夜,攪了本驛丞的好覺,你還敢——”
話又再次噎住了,因為他看到了少年手裡亮出的令牌,那是隻有王爺才有的令牌,上面還有一個字:睿。
難道說……難道說這人是睿王爺的親信?
“見到這個還不快去準備麼?”
“是是是,小人這就去準備。大人您請。”馮驛丞三魂嚇去了兩魂,“方才小人不知大人身分尊貴,多有得罪,還請大人見諒,一定要寬恕小人啊。”
少年不耐煩的揮揮手,走進了驛館。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馮驛丞仍在輾轉反側。
一隻信鴿在夜幕的掩護下,飛出了驛館,也飛出了坐在上房視窗處看著這一切的少年的視線。他的唇邊揚起一抹笑容,原本只有一分的妖嬈如林中的霧氣,絲絲縷縷蔓延開來。眼中的眸光卻愈發狠厲,如同渴望噬血的刀鋒,閃過令人目眩的寒光。
第十四章 禍與福因人而異
“聽說你偶染風寒,告病不朝,今天看來,已經好很多了麼。”
絕顏坐在鏡前,照舊享受著雍雪見為她梳髮,反正她對自己這三千長得過分的煩惱絲一向煩惱得很,懶得打理。今天難得這位可以媲美專業級別的髮型師進宮,她就樂得偷懶。
雍雪見輕輕笑了。
“你總不至於不知道我這麼做的原因吧。”
“還不是不想當諸侯的眾矢之的?”有人服侍的感覺真好,進宮之後一切都得自己動手的她還真是想念美容院的美容師。前世她就是個化妝白痴,這也是她不肯易容的原因,最重要是因為沒必要。
套用母親的話,她根本沒有身為女性的自覺。所以才令他們恐懼麼?
梳齒輕輕梳過頭皮,她舒適得閉起眼睛,這傢伙的耐心比她還好,不管做什麼都輕鬆自在。她就不行了,至少在梳頭這件事上她可沒什麼耐心。
“可是,就算這樣也沒必要交出禁衛府的兵符吧,那可是守護京城的禁衛府左右兩軍啊。別人搶還來不及,你竟然把兵權就這樣交出去了?”絕顏的聲音裡藏了一分火氣。
依然是不緊不慢的動作,還有臉上淡淡的笑容。
“不這樣做,又怎麼能從這局中徹底抽身呢?”
“抽身?你居然還想抽身?”絕顏想扭過頭來,卻被雍雪見用手輕輕按住,不能動彈。只能繼續對著鏡子,盯著鏡中笑得如雪後初晴的男子。
“你在梳髮的時候還真是沒有耐心。”調侃了她一句,“是禍是福,也是因人而異的。在你看來是禍,對我來說卻可能是福。”
真的是這樣嗎?難道說她的經驗還不夠?
絕顏陷入深深的反省,的確,自己雖然能夠洞察人性,對陰謀也屢見不鮮,但是對於政治還是一個新手,特別是這裡還是一個封建皇朝,同前世完全不同的制度。雖說在哪裡都是換湯不換藥,但畢竟還是有些區別的。
想通之後,她放鬆下來。
“你是不是算準了誰會來接替你的軍權?”
雍雪見笑而不答。
將注意力轉回鏡中,絕顏發現他正在給自己盤髻:“看你對梳髮盤髻倒真是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