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見他並沒有怒色才微微鬆了口氣。其實師父是個脾氣十分好,甚至可以說好得有些過份的人,但玄機還是惴惴不安,一來他這次自作聰明,自己心裡也明白犯的錯太大,二來自己所犯的,正是師父介意,平時千叮萬囑的錯。玄機老老實實地跪著,不明用眼角偷瞄師父的神情,心裡忐忑不安。
靈雲嘆了幾口氣,也不知道怎麼說這個徒弟才好,看見他的傷勢又心疼,終於嘆息著說:“唉,你這個孩子啊,早就說過遇事不要急躁不要急躁,你就是聽不進去……你的傷不要緊吧?”一邊把玄機拉了起來,給他檢查手臂和左胸的傷。
“師父,我知道錯了。”玄機小聲說。
“你這個孩子啊……知道就好。”靈雲有意再說他幾句,卻一時不知怎麼措詞,又心疼他傷勢不輕,為他重新上藥包紮了一次便說:“先去歇歇吧,記得吃藥。”
玄機有些沮喪地走了出來。他明白自己讓師父失望了。與其這樣,他寧願師父責備自己一番。他對著觀外重疊的群山,嘆了口氣。
玄通觀座落於深山之中,這座道觀佔地頗廣,建築宏偉,已有四百餘年的歷史。只是現在除了供奉神像的幾座大殿和一處偏廂外,到處蛛絲灰塵,破欞舊窗,斷壁禿垣,院中蔓草繁茂,狐鼠出沒,──這座香火鼎盛時有三百餘名道士的道觀現在只有靈雲和玄機,一師一徒兩個道士而已。
靈雲道長是這個道觀的主持,也是玄通觀的掌門人。他五十出頭,生的高瘦,面板又黑又黃,稀稀疏疏的幾縷鬍鬚,僅從外表,誰也看不出他其實是個世外高人。靈雲道長法力高強,但生性木訥,不善於人打交道,所以一向默默無聞,他也缺乏治事的才能,一座玄通觀在他主持下,不但道士和觀產越來越少,聲譽也是從有到無,直到近幾年,〃玄通觀〃這三個字在他的徒弟玄機的活躍下,才又漸漸令世人所知起來,至於他這個掌門人的存在與否,除了他的徒弟以外,再沒什麼人知道。
靈雲道長的徒弟玄機年方二十三歲,五觀堅毅,身材修長,是個英氣勃勃的年輕人,他除了修煉之外好動不好靜,喜歡雲遊四海,斬妖除魔,所以聲名在外早就蓋過了師父。不少認識他的人都為他感到可惜,覺得在這樣一個門派中實在埋沒了他的才華。但玄機自己卻完全明白,自己的道行及不上師父十分之一,自己要向師父學的還多著呢,能有這樣一位師父,是自己的幸運。
二十年前,生於山腳下一戶農戶的玄機父母在一年春天雙雙死於疫病。他的叔父無力撫養他,把他丟棄在了山腳。玄機人生最初的記憶就是黑夜山林的可怖,陰冷的風把一陣陣的獸吼送到他耳邊,也把他斷斷續續的哭聲送了出去。當他聽到長草中的響動,驚惶地用力抹著眼上的淚水去看時,出現的不是一隻要拿他當點心的野獸,而是一雙溫暖的手,對方用笨拙的方式把他抱了起來,並且脫下自己的道袍裹在了他身上。
從那晚開始,玄通觀有了十年來的第二個道士。
“師父。”
玄機捂著隱隱作痛的手臂回到自己房裡,一進門就看見了桌子上擺的丹藥和熱湯,知道這都是師父特意為自己準備的,心頭更是一熱。靈云為人寡言少語,極不善和別人交流,就連對自己的徒弟話也很少,但他對玄機的關心表現在日常的一舉一動裡,玄機心中一向把師父看作父親,越是知道師父不捨得責備自己,他越愧對師父,而且,這次的事也在折磨著他自己的良心。
玄機用手抱著頭,懊惱地感覺再次佔據了他所有的情緒。
玄機這次下山,本來只是去探望一位朋友,歸途中他遇見了一個被妖怪迷惑的青年,玄機抱著替天行道的打算,想順手除掉這個妖怪。
玄機現在還會想起那個混亂的夜晚:為了不傷及無辜,那夜玄機把妖怪引開了男子身邊,在郊外和她展開的搏鬥,那隻妖怪法力不高,幾十個回合後,玄機已經相信自己馬上就要取勝了,這時那個被妖怪迷惑的男子匆匆趕來,開始玄機以為他是要來幫自己對付妖怪的,誰知那個男子來到近前,一劍就向玄機刺來。
接下來的事情完全失控了,玄機在毫無防範之下被男子刺了幾劍,但他還是除掉了那個女妖,當他因過頭來想為男子檢查,看那個女妖是為了什麼法術控制他時,那個青年不再向他進攻了,他死死地盯著玄機,留下了一句惡毒的詛咒,然後橫劍自刎在那個已經化出了原型的女妖屍體邊。
玄機一向以除妖除魔,救人濟世為已任,他實在難以承受一個人類為了他的行為,在他面前自盡的事。
為什麼他要尋死?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