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鑑'〃句上,甲戌本有眉批:〃雪芹舊有'風月寶鑑'之書,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餘�新懷舊,故仍因之。〃庚本有個批者署名梅溪,就是曹棠村,此處作者給他姓孔,原籍東魯,是取笑他,比作孔夫子。吳世昌根據這條眉批,推斷第一、二回總批其實是引言,與庚本回前附葉、回後批都是〃風月寶鑑〃上的〃棠村小序〃。〃脂硯齋編輯雪芹改後的新稿時,為了紀念'已逝'的棠村,才把這些小序'仍'舊'因'襲下來。〃(注七)
吳氏舉出許多內證,如回前附葉、回後批所述情節或回數與今本不符,又有批語橫跨兩三回的,似乎原是合回,(注八)又指出附葉上只有書名〃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沒有回數,原因是〃風月寶鑑〃上的回數不同。其實上述情形都是此書十廿年改寫的痕跡。書名〃紅樓夢〃之前的〃金陵十二釵〃時期,也已經有過〃五次增刪〃。吳氏處處將新稿舊稿對立,是過份簡單的看法。
那麼那條眉批如果不是指儲存棠村序,又作何解釋?吳世昌提起周汝昌以為是說儲存批的這句,即〃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鑑〃。這句帶點開玩笑的口吻,也許與上下文不大調和,但是批者與曹雪芹無論怎樣親密,也不便把別人的作品刪掉一句──畸笏〃命芹溪〃刪天香樓,是叫他自己刪,那又是一回事──何況理由也不夠充足。
俞平伯將〃風月寶鑑〃視為另一部書,不過有些內容搬到〃石頭記〃裡面,如賈瑞的故事,此外二尤、秦氏姊弟、香憐玉愛、多姑娘等大概都是。但是吳世昌顯然認為〃石頭記〃本身有一個時期叫〃風月寶鑑〃,當是因為楔子裡這一串書名是按照時間次序排列的。甲戌本這一段如下:
……改〃石頭記〃為〃情僧錄〃。至吳玉峰題曰〃紅樓夢〃,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鑑〃。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並題一絕雲:(詩略)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仍用〃石頭記〃。
按照這一段裡面的次序,書名〃紅樓夢〃期在〃風月寶鑑〃與〃金陵十二釵〃之前。但是〃紅樓夢〃期的〃凡例〃已經提起〃風月寶鑑〃與〃金陵十二釵〃,顯然這兩個名詞已經存在,可見這一系列書名不完全照時間先後。而且〃紅樓夢〃這名稱本來是從〃十二釵〃內出來的。〃十二釵〃點題,有寶玉夢見的〃十二釵〃冊子與〃紅樓夢〃曲子,於是〃吳玉峰〃建議用曲名作書名。
楔子裡這張書名單上,〃紅樓夢〃應當排在〃金陵十二釵〃後,為什麼顛倒次序?因為如果排在〃十二釵〃後,那就是最後定名〃紅樓夢〃,而作者當時仍舊主張用〃十二釵〃,因此把〃紅樓夢〃安插在〃風月寶鑑〃前面,表示在改名〃情僧錄〃後,有人代題〃紅樓夢〃,又有個道學先生代題〃風月寶鑑〃。
那麼〃凡例〃怎麼逕用〃紅樓夢〃,違反作者的意旨?假定〃凡例〃是〃吳玉峰〃寫的,脂硯外的另一脂評人化名。他一開始就說明用〃紅樓夢〃的原因:它有概括性,可以包容這幾個情調不同的主題,〃風月寶鑑〃、〃石頭記〃──寶玉的故事──十二釵。〃吳玉峰〃為了爭論這一點,強調〃風月寶鑑〃的重要性,把它抬出來坐〃紅樓夢〃下第二把交椅,儘管作者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用〃風月寶鑑〃。
俞平伯說起刪天香樓事:〃秦可卿的故事應是舊本'風月寶鑑'中的高峰。這一刪卻,餘外便只剩些零碎,散見於各回。〃(注九)
〃吳玉峰〃後來重看第一回,看到作者當年嘲笑棠村道學氣太濃:〃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鑑'〃,分明對這書名不滿。在刪天香樓後更不切合,只適用於少數配角,因此〃吳玉峰〃覺得需要解釋他為什麼不刪掉他寫的〃凡例〃裡面鄭重介紹〃風月寶鑑〃那幾句:因為棠村生前替雪芹舊著“風月寶鑑〃寫過序,所以儲存棠村偏愛的書名,紀念死者。
〃凡例〃硬把書名改了,作者總是有他的苦衷,不好意思或是不便反對,只輕描淡寫在楔子裡添上一句〃至吳玉峰題曰'紅樓夢'〃,貶低這題目的地位,這一句當與〃凡例〃同時。〃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這句,是第一回最後加的一項,因此甲戌本第一回是此回定稿。如果這句是甲戌年加的,此本第一回就是一七五四本。但是也可能是甲戌後追記此書恢復原名經過。
庚本白文字〃嬤嬤〃有時候作〃嫫嫫〃,甲戌本第十六回更是〃嬤嬤〃、〃嫫嫫〃、〃媽媽〃相間。──〃嬤嬤〃是老年高等女僕的職銜,〃媽媽〃是小輩主人口頭上對他們的尊稱。但是甲戌本第十六回趙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