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廣闊無盡的灰色平原,黑暗的無邊地下,唯有黏膩冰涼的白霧瀰漫其中。霧氣緩慢地呈波浪式翻滾,起伏跌宕清晰可辨,彷彿濁浪彼此交疊滲透,最終融合進冥土的黑暗成一片。
阿克倫河上卡倫蹲坐船頭,克賽特斯河仍舊哀嘆,勒特的河水寂寂無聲,史迪克芬翻滾起伏。期間名為邱裡普勒格頓的火河是冥界最耀眼的存在,映襯得唯一的宮殿越發幽寂。
於是夜晚與黑暗之神紐克斯所出的赫斯珀裡得斯姐妹們撥響琴絃,厄里尼厄斯三姐妹圍攏成一圈說笑,一旁的赫卡忒撫摸著滿頭的小蛇偶爾與她們低語。
金髮的睡神斯拉芙正慵懶地捏著酒杯吟唱:“頌讚的音節不獨屬赫利孔山的繆斯,夜空的繁星亦不因奧林匹斯才璀璨,來自卡俄斯與蓋婭的兒女,自出生就是這萬物的主宰——”
“啪”的一聲有甚麼摔到了地上,斯拉芙眨眨眼四處打量著繼續:“——緣出混沌的父神烏拉諾斯吶,柔軟胸膛的大地母神蓋婭,他們生出了繁星似錦的無盡藍天與綿延起伏的山巒。即便是道路寬闊的大地深處,仍舊存有塔耳塔洛斯為永遠的根基。但那所有子女中最小的一個,那個名叫克洛諾斯的男孩——”
“噹”的一聲又有甚麼碎在了地上,斯拉芙很是苦惱地停住歌唱起身離去。
赫斯珀裡得斯姐妹頗有些惴惴不安地繼續撥絃,而赫卡忒翻個白眼接著唱:“……強壯有力的兒子們,英俊智慧的兒子們,手藝精巧的兒子們,百目巨人若是發出吶喊,天地又要怎樣的震盪呢?被父親憎恨的可憐兒女,他們剛一落地就被藏到地的深處。這罪惡有誰可知——唯有牽掛兒女的母親內心擠壓悲痛。她呼喚她的兒子,強忍著悲傷——”
“陛下,您是否需要休息了?”我左側的第一個位置屬於銀髮的死神塔那託斯。
“我並不睏倦。”我接過他遞來的酒杯。
“奧林匹斯不會那麼快就來訊息。”他站在我身側侍奉,“冒昧了,莫非您還是無法入睡麼?”
“也許是因為先前睡得太久。”我見他欲言又止是以道,“當然,我還是會去躺著的。別擔心,塔那託斯。”
噼裡啪啦一堆不知道甚麼被全數推倒在地的雜音打斷了歌聲,復仇女神三姐妹互相打量,地獄女神赫卡忒不滿地直接立起身來。我看了眼對面牆上的水鍾,索性擺手讓她們就此散去。
斯拉芙嬉笑著揪住個鉑金頭髮的少年過來:“我說陛下,你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宮殿即將被某個冒失鬼毀滅麼?”
“先生,精準,精準!我不得不指出‘毀滅’可是個相當嚴重的指控。”那少年不滿地揮開他,假裝沒看到斯拉芙同時帶來扔在地上的那一大堆碎裂器物,“我得說萊爾你的屋子真是有夠醜!當然我早就明白你那幾乎等於沒有的品位——我的意思是,變形咒不管用了萊爾!”
“所以你進了陛下的房間?”塔那託斯高高挑起眉來,“你居然,能進去。”
我移開視線掃眼那堆碎片:“魔咒?”
他撅起嘴手指瞄準我端著的酒杯:“其實我只是想給它換個花紋。”說著他喃喃嘀咕了幾個奇怪的發音。
頓時一股奇異的力量襲向手心,我下意識翻轉手腕避開。那力道擊中我身後的牆壁,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小孔。
塔那託斯嚴肅中帶上了幾分難以置信:“你甚至還能在冥府的宮殿留下痕跡?”
“我得說陛下神力鑄造的宮殿可是連我都改動不了呢!”斯拉芙不知在開心甚麼笑得很燦爛,“但是,嘖嘖,只有我更在意那個能自如進出陛下的房間麼?”
“不是因為你神力低微麼?”
“喂,別說的好像你也能。”
我沒理會那對又開始不知疲倦鬥嘴的同胞兄弟:“奇怪的力量。”
這個灰色眼眸的少年徑直過來坐到我右側的第一個位置上:“別說得好像你不是這樣。”見我掃眼他坐的椅子,他立刻不滿地環起手臂來,“得了萊爾,除了這兒哪裡還有空位。”他卻又突地笑了,“或者你其實是在邀請我坐到你腿上去?”
“就算……你現在擁有自然女神的神格,也不代表你有資格坐那個位置。”塔那託斯極為不滿地皺眉。
“正是出於堅持應有的儀態與地位所以一個高貴的紳士的馬爾福現在穿著女人的裙子!就因為擁有那個見鬼的神格!”這鉑金頭髮的少年憤怒地扯著他的及地長裙,“而我現在,僅僅只是在要求一個座位。”
“我簡直要被你的仁慈和寬容感動哭了。”斯拉芙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