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教長秘書開始呻吟,史瓦茲感到心靈接觸慢慢恢復。他默默地,幾乎懷著恐懼的心情,讓它的力量逐漸增強,然後開始對它說話。那是一種沒有語言的溝通方式,就像你想要運動手臂時,你對它說的那種無聲的言語。由於這種言語太過沉默,所以你從來未曾察覺。
史瓦茲的手臂並沒有動作,動的是教長秘書的手臂。這位來自過去的地球人抬起頭,露出狂放的微笑,其他三人則目不轉睛地望著玻契斯。玻契斯,這個躺在地上的身軀,他的頭緩緩抬起來,原本無意識的呆滯眼神逐漸消失。接著,他一隻手臂突然毫無來由地伸出去,與身體形成九十度角,看來十分詭異。
史瓦茲專心地發出命令。
教長秘書以極不利落的方式站起來,差點就失去平衡。然後,他以一種並非自願的古怪動作開始跳舞。
他的舞姿缺乏韻律,缺乏美感,然而三個望著這個軀體的人,以及同時盯著軀體與心靈的史瓦茲,都湧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敬畏之情。因為這個時候,教長秘書的身體不屬於自己,而是受到一個與他沒有直接聯絡的心靈控制。
謝克特慢慢地、謹慎地接近機器人般的教長秘書,然後伸出右手。對於這個行動,連他自己也並非毫無疑慮。手銃躺在他攤開的手掌中,銃柄朝向對方。
“讓他來拿,史瓦茲。”謝克特說。
玻契斯的手掌向前伸,笨拙地抓起那柄武器。一時之間,他眼中透出奸猾、貪婪的光芒,但迅速消失無蹤。他慢慢地,慢慢地將手銃掛回腰帶,那隻手隨即垂下來。
史瓦茲發出幾下高亢的笑聲:“好險,幾乎給他掙脫了。”此時他卻臉色慘白。
“怎麼樣?你能制住他嗎?”
“他像惡魔一樣掙扎,但不再像剛才那麼糟。”
“因為你現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謝克特的話中帶有鼓勵的成分,連他自己也沒完全察覺,“現在,開始傳送。別試圖制住他,假裝是你自己在做那件事。”
艾伐丹插嘴道:“你能讓他開口說話嗎?”
頓了一下之後,教長秘書發出一聲低沉刺耳的咆哮。然後又頓了一下,接著又是一聲咆哮。
“只能這樣了。”史瓦茲喘著氣說。
“可是為何不靈呢?”波拉顯得憂心忡忡。
謝克特聳了聳肩:“想要開口說話,必須牽動某些十分精巧複雜的肌肉,不像拉扯四肢的肌肉那麼簡單。別管了,史瓦茲,我們也許照樣能過關。”
對於其後兩小時的記憶,參與這場奇異冒險的人各有不同。譬如說,謝克特博士不知如何變得十分剛強,所有的恐懼似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對史瓦茲的同情。他擔心得透不過氣來,卻對史瓦茲內心的奮戰無能為力。從頭到尾,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個圓圓的臉龐,目睹著它慢慢擠出皺紋,進而扭曲變形。對於其他人,他頂多只有時間隨便瞥上一眼。
當教長秘書出現在門口時,他的綠袍立刻令人聯想到官位與權勢,門口的警衛隨即向他行禮致敬,教長秘書則以粗笨呆板的動作回禮。然後,他們便平安無事地透過了。
直到他們離開這個矯正所,艾伐丹才意識到整個行動多麼瘋狂。銀河正處於無法想像的險境,而跨越深淵的橋樑只是一根脆弱的蘆葦。然而,即使在那個時候,那個時候!艾伐丹仍感到自己淹沒在波拉的目光中。不論是否因為自己眼看就要喪命,或是未來即將遭到毀滅,還是以為他再也無法嚐到那種甜蜜——不論是什麼原因,反正從來沒人讓他這樣深深地、痴心地迷戀過。
今後,她就是他所有記憶的總和。只有這個女孩……
而在波拉的記憶中,上午耀眼的陽光照在她臉上,因此艾伐丹俯下的臉龐顯得模糊不清。她對他微微一笑,察覺自己的手臂輕輕棲在一隻強健的臂彎中。平坦結實的肌肉罩在光滑的塑質布料下,平滑涼爽的感覺傳到她的手腕……這就是事後一直徘徊不去的記憶。
史瓦茲則在艱苦的境況中奮鬥。他們從側門走出建築物之後,發現前方彎曲的車道幾乎空無一人。他感到謝天謝地,大大吁了一口氣。
唯有史瓦茲才知道失敗的代價多高。在他控制的這個心靈中,他能感到無法忍受的屈辱,以及一股更深的恨意,還有可怕至極的決心。為了引導他們找到出路,他必須在這個心靈中搜尋訊息,包括專車停放的位置,正確的路線等等。而在搜尋的過程中,他體會到對方復仇的決心多麼熾烈,只要他的控制動搖十分之一秒,教長秘書就一定會掙脫他的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