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怎麼辦?心碧皺皺眉頭,喚出桂子和蘭香,叫她倆把綺鳳嬌一左一右地挾了,不管她怎麼掙扎,無論如何要把她弄回六角門裡去。又想著家人當中克勤是晚輩,且身高力大,叫他留下來守候綺鳳嬌最為合適。心碧便匆匆找到克勤,如此這般地說了幾句,關鍵的關鍵是不能讓她做出上吊抹脖子的駭人事情來。豈料克勤竟是十分樂意接受這個差事,拍著胸脯請伯孃放心。
七七八八一通混亂,棺材終於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嚎聲中起槓,緩緩抬出大門。此時的心碧竟顧不上悲傷,忙前忙後應付著那些想都想不到的大小雜事,只盼著平平安安把這一天打發過去才好。
一路上,早有親族好友們做了準備,在家門口擺了桌子,設了座椅,泡了茶,置了各色茶食盤子,等著給濟仁“添茶”。棺材抬到這裡一律要停下來,死者叨擾人家茶點的時候,心碧、心錦、潤玉、克儉和濟民濟安就要在人家門口行禮拜謝,焚燒紙錁,給抬棺的和幫忙的每人包一個銀錢封兒。而後隊伍又一次浩浩蕩蕩起行。
冒銀南清早匆匆露一個面,說是要回家準備茶桌的,此刻遠遠就見他家門前用竹竿和白紙糊了一個不小的牌樓,銀南、獨妍、之賢兄弟三個都畢恭畢敬在牌樓下站著,旁邊擺茶食的桌上,更是糕點水果色色齊全,顯見得比一般人家豐盛許多。
棺材在這裡停住,之賢搶前一步跪下,連叩幾個頭,嘴裡說:“岳父大人慢走,歇歇腳,用碗茶吧。”銀南和獨妍也都行禮如儀,讓茶讓坐,一邊搶著拿出銀封來,賞給抬棺的人。也是體諒董家花費太多,要替心碧分擔點兒用度的意思。
心碧見銀南和獨妍此番行事大有不同,竟完完全全是親家才有的姿態,心中一時就極為感激。心思一鬆下來,女人骨子裡的軟弱馬上佔了上風,對著銀南和獨妍,眼圈兒不由自主地紅了,竟是一副悲苦難當的情狀。
獨妍平素雖稱得上女中豪傑,到底也還是個水做的身子,見心碧悲傷如此,不免跟著紅了眼圈,嘴裡只說:“董太太請把心放寬,濟仁在世時我們兩家如何相處,今後必是不改分毫。就是潤玉小姐和之賢的婚事,到時候也只當濟仁活著一樣做,不會委屈了潤玉。”
心碧的心裡,實際上實實在在就盼著獨妍這句話。剛才她自己不能出口,所以才會有那樣壓抑到極致的悲苦。此話一出,心境大開,心碧乾脆放縱自己將熱淚痛痛快快流了一臉,拿之賢遞過來的毛巾揩了,只覺渾身舒坦許多。
喪事過後,還有些細細碎碎的掃尾工作:出殯後第三天的“復三”啦,去墳地禮拜啦,做七啦,放焰口啦,家祭的酒席啦……一樁一樁都由心碧妥妥當當的應付了過去。人死畢竟不能復生,哀痛也是有時間的,與濟仁剛死那幾天的悲傷忙亂相比,心碧做後面這幾項掃尾工作簡直就遊刃有餘了。
綺鳳嬌那個剛出孃胎時渾身披了白粉的嬰兒,轉眼就要過雙滿月。
這孩子有點生不逢時,所以連個正式的名字也沒有人替她取,綺鳳嬌喚她囡囡。滿月時,濟仁剛剛去世,家裡混亂一片,自然顧不上一個小小的嬰兒。到雙滿月,心碧稍稍得閒,吩咐廚子做了一桌簡單的席面,就擺在六角門裡,請了老太太、心錦、心遙、心語幾個女眷。
心碧見老太太神情懨懨的,心錦也是一副默默無言的樣子,覺得席面上未免太過冷清,連聲喚著綺鳳嬌把囡囡抱出來看看。綺鳳嬌進了裡屋,片刻之後用一張小小的軟席託著嬰兒出來。孩子剛吃過奶,精神頭正足,穿一件白底紅花的開襠連褲衫,躺在席子上手舞足蹈,眼睛骨碌碌地東張西望。兩個月的孩子,面貌輪廓大致可以看得出來了。心碧跟眾人一起湊過去看,一眼就覺得孩子活脫脫是濟民的模樣:容長臉,薄嘴唇,兩邊眼梢呈八字形下垂,眼皮上方又長出一個三角形的口子,眼珠骨碌碌轉得過於靈活……
心錦側轉臉,小聲對心碧嘀咕了一句:“真是誰的種像誰。”
心碧閉緊了嘴,一聲不吭。
倒是心遙,喜形於色的樣子,逗弄著嬰兒,嘴裡發出“哦哦”的聲響。
心碧冷眼注視了一陣,忽然開口對綺鳳嬌說:“吃過飯,這孩子就讓心遙抱回去。”
綺鳳嬌一下子變了臉色,吶吶道:“才兩個月。”
心碧不容商量:“這是濟仁生前交待過的。他只讓你帶兩個月。”
綺鳳嬌轉朝老太太求援:“娘……”
老太太問心碧:“濟仁真是有過交待?”
心碧反問:“娘不相信我的話?”
老太太就說:“濟仁既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