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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煙抽死的人,骨頭都成了黑炭。毒癮一旦入骨,你要是不讓他再抽,那是比死還難過的事。”

之賢和小玉對視一眼,兩人都有點萬箭穿心的痛感。

心碧緩緩地對之賢說:“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麼我想一死拉倒了。我從前不肯在人面前認輸,是想著我有兒子有女兒,我的兒女個個都是人見人愛,我現在苦一點不怕,將來熬到兒女大了,就有路可走了。可是之賢,老天爺在懲罰我!它搶走我四個花朵兒樣的女兒,又讓我的兒子染上毒癮……活著還能有什麼盼頭?路都堵死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之賢說:“娘你別這麼想,我和小玉會奉養你一輩子開心……”

心碧悽然一笑,不肯再說下去。

又過幾天,小玉和之賢雙雙離開海陽去上海。臨行前冒銀南在老松林菜館備一桌酒菜替他們餞行,派人去請心碧,心碧卻堅辭不肯露面。小玉和之賢飯畢之後又趕回家中,請出來祖宗牌位,恭恭敬敬上了香,把心碧讓到上位坐了,雙雙朝她磕三個響頭。小玉難捨親孃,拉著心碧的手哭得天昏地暗。心碧倒是異樣的沉穩,衣服穿得格格正正,頭髮梳得齊齊整整,輕輕地笑著,撫著勸著小玉,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捨不得女兒離開的話。

第七章

薛暮紫走在街上的時候,無巧不巧碰上董家三老爺濟民在街邊中風癱倒。

當時他揹著須臾不肯離身的藥箱,從城東的一家人家出診回來。城門口又戒嚴了,連帶著城裡冷冷清清。這些日子每天戒嚴,據說是因為城裡的大部隊都調到了徐州一帶作戰,守城的一小營官兵怕中共遊擊部隊偷襲縣城,乾脆關起城門了事。

薛暮紫走上蓮花橋,居高臨下地看見了濟民中風的一幕:他正在對一個請他寫一封書信的老太太口沫橫飛地說著什麼,手裡抓著的毛筆在空中舞來舞去作著示意,突然那隻手停頓在半空不動,張開的嘴巴也不再合攏,然後整個人沿桌邊慢慢地滑下去,滑出一個很奇怪的姿勢,最後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旁的老太太嚇得尖叫起來,兩手不停地拍打膝蓋,活像是走夜路碰上了鬼。她彎腰想去拉濟民,哪裡拉得動絲毫?只好抬了頭,一個勁地大呼小叫。

很快有路人圍了上來,有伸手翻濟民眼皮的,有吆喝著回家搬椅子送他上醫院的,也有自作主張去掐濟民的虎口和人中的,一時間街邊亂哄哄圍成一團。

薛暮紫出於當醫生的本能,飛步衝下橋會,撥開人群擠到濟民面前,蹲下身,先翻他的眼皮看,又抓過手腕約略把一把脈。旁邊有認識薛暮紫的人連聲慶幸:“好了好了,薛先生來了就好了。”又有熱心的人主動維持秩序,吆喝人群讓出一小片空地,好讓薛先生施展身手。

薛暮紫替濟民把了脈之後,不慌不忙開啟藥箱,拿一粒琥珀色半透明的藥丸出來,一掰兩半,用一把壓舌用的鐵片撬開濟民的齒縫,把藥丸塞進他口中。眾人在旁,只覺一股辛辣之氣直衝鼻翼,不由得都縮一縮鼻子。薛暮紫又拿出半尺長的一根銀針,用酒精藥棉拭擦一遍,照準濟民腦門處的一個穴位從從容容紮了下去。他邊扎邊捻,眼見得長長的銀針漸漸沒入皮內不見。眾人此時屏息靜氣,眼珠都不錯位地緊盯薛暮紫那雙修長靈巧的手,滿臉都是崇敬和驚歎。

整個救治過程不算很短,中途卻沒有一個圍觀者退場,活像買票看了一場技藝表演。

濟民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開始翕動起來。大家齊聲喊道:“醒了醒了!”

薛暮紫手裡略一用勁,而後撥出銀針。濟民跟著嘆息般地哼出一口氣。薛暮紫這才抬頭望望眾人,輕描淡寫地說:“是中風。”又吩咐說,“有好心人請過來搭把手,先抬他回家。”

早已有人抬來了竹躺椅,用兩根粗粗的竹竿綁了,另外的人七手八腳將濟民抬了上去。老頭子瘦得皮包骨頭,兩個小夥子狠勁一抬,倒覺肩上輕飄飄的壓不住分量。彼此平時一個小城裡住著,誰還不認識誰呢?當下不用薛暮紫吩咐,抬人回家的抬人回家,再有喜歡多事的就飛奔了去報告董家的大房太太心碧。

心碧得了訊,放下手裡的活兒,衣服來不及換,頭也來不及梳,匆匆忙忙趕往濟民住著的跨院裡。雖說叔嫂之間一向針尖麥芒頂著勁兒,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董”字,人都已經中風快死了,心碧還有個什麼好計較的?

心碧到了濟民那裡,送他回家的人已經四散回頭,囡囡站在濟民床邊哭得抽抽咽咽,倒是薛暮紫忙前忙後地替濟民脫衣脫鞋倒茶端水。心碧跟薛暮紫互相躲著不說話已經很久,此時在中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