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7部分

死時,他確實會在午夜驚醒,跳起來狂奔到無人的地方吼叫哭泣,也會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叢林中,整天整夜。

現在,他只會儘快走回自己的書房,關上門。

只不過,這一次,痛苦來得格外的猛烈,他坐下來,還是覺得冷覺得內心虛空覺得內臟抽成一團覺得忍無可忍的難受,他雙臂緊抱胸前,象是一個擁抱,一個自己給自己的擁抱,這樣,好象會好一些。然後他微笑,又來了,又來了。這種折磨又來了,他祈求過多次的忘記,從來沒有真的實現過。

施施這兩個字,總是會在他生命中不斷出現,每次出現,都擊中他,就象平靜天空中落下的一個霹靂,打在他身上留下可怕的傷口與劇烈的疼痛,然後一切恢復平靜,只有他一個人默默忍痛。

他對這痛苦是那樣的熟悉,以至那痛苦來臨,他會微笑著招呼:“呵,你又來了。”何不猛烈些再猛烈些,直接把我殺死?

掙扎、哭泣、獨處、混在人群中、四處奔波、用忙碌淹沒自己、用酒精麻醉自己,怎麼做都沒有用,什麼都無法把內心的痛楚趕走。他早明瞭,當痛苦來臨,什麼也不必做,只需忍耐。再大的傷口總會癒合,再深的痛苦,總會過去。

韋行緊握雙臂,呆坐在椅子裡,會過去的,幾天或者十幾天,會過去的。不要動不要掙扎,任憑這種疼痛在他身體裡在他靈魂裡肆虐,總有結束的一天,總有麻木的一天。他可以忍過去。

不必再去製造新的痛苦,殺一百個人或者醉得差點死掉,都只會帶來新的麻煩與痛苦,當痛苦來臨,唯一正確的方式只是忍耐。

一雙手,總有撕開胸膛把心臟扯出來扔掉的慾望,以至他握緊拳頭,不,我不會那麼做,不,命運沒有打敗我。

韋行呆坐許久,開始翻閱書信,看過的沒看過,都不重要,他已無法思考,他只是希望眼前能出現一點別的資訊,即使那種難忍的壓抑仍在,尖銳的刺痛感卻會減輕。他需要的,不是思考,他想要的,只是遺忘。

暫時的遺忘也可以。

一封封的信件,在說些什麼。

韋行看著信,腦子裡讀出一個字又一個字,可是,他看不懂。他沒辦法把這些字組成一個句,也沒辦法理解這些句子的意思,信紙在他手中發出沙沙的抖動聲。

原來,這一次的疼痛,還是有一點不同,這一次,疼痛強烈到他無法維持一個漠然的表情。

他慢慢埋下頭,趴在桌子上,眼前浮現一雙哀慟的眼睛,施施撲在他身上,那雙哀慟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的痛啊,可不是悲哀那麼簡單,那雙美麗的眼睛,居然能表達那樣強烈的痛,韋行輕聲:“放下吧,忘了吧。”

韋行現在都已明白,施施是不可能把冷惡交出來的,她不可能告訴他們,冷惡就在那兒,就在床下,把他抓出來殺掉吧。不可能,他明白,因為他同施施是一樣的人,他不可能殺掉施施,殺掉施施的孩子,甚至不可能忘記施施,有些人,愛了就是愛了,做不到收發自如。是蠢也好是軟弱也好,是思維障礙也好,他做不到,施施也做不到,那個美麗女子,撲到他身上,眼裡的痛,或者也是一種愛吧,這種愛同對冷惡的不同,是另外一種感情,是理智的是自知的是天長日久積累下來的,裡面有感激有了解有每天每天兩手相牽的信賴,所以,她無望地試圖在冷惡面前保護他,而又自知不可能做到時,是那樣的痛,痛到吐血。

那一刻,她已註定死亡,無論韋行是活下來還是死掉,她已經沒法再活下去。

如果——韋行想,如果我在漫長的四年裡,回頭對她說一聲:“放下吧,忘了過去的事吧。” 是否她就不會死?她那麼愛她的孩子,如果我說一聲原諒,她會活下來吧?

難怪,那個孩子說,我用沉默殺死了她。

韋行雙手瑟瑟發抖,我殺死了她。這四年裡,她一日日體驗的是同我一樣的痛苦吧?就象一團火慢慢地焚燒靈魂,就象內臟在慢慢地腐爛,這種日日夜夜永不停止的痛苦!我還有別的事可做,她卻只能每天每天同自己的痛苦相伴,沒有經過的人不會明白,那種不是疼痛,卻比疼痛更痛苦的感覺。施施那四年裡的日子可能比她最後的死亡更加痛苦更加殘忍。

韋行緊緊握住自己的手,讓顫抖停止:“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做,冷冷地沉默著,當做沒有這個人存在,看不到她的痛苦,她的內疚她的祈求,她獨自一人在冷家的孤獨。

韋行想,四年,她忍了四年,不能算絕情,她給過我時間,只要我回去說一句原諒,可是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