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青銅獸香爐,氤氳著縷縷檀香。
皇太后信佛,喜檀香,可做的事卻不像是懷有慈悲心腸之人。
謝橋垂目,眼睫微微顫動,她猜到太后會是拿有身孕之事刁難她,卻不曾想過是想要往郡王府內塞妾侍。
莫怪內侍等候在府外,不曾驚動府內之人。怕驚動秦驀,太后這一番算盤要落空!
“太后娘娘應該知曉郡王的身體,他身上餘毒未清,我們暫時未曾想要孩子,便是怕孩子受累,遭受病痛折磨。”謝橋漫不經心地說道。
太后一怔,她忘記這一茬。
可秦驀為謝橋頂撞她,這份疼寵、重視,總會誤事,會害了他。所以,她才會往郡王府塞妾侍,分化謝橋的寵愛。
這個人,早在秦驀為謝橋要棄權,即便貶為庶民也不懼之後,她便暗中挑選,用心培養,便是等待時機,送往郡王府。
以秦驀對謝橋的在乎勁,定是不願收下。
她便另闢蹊徑。
秦驀不懼她這太后,謝橋卻不能如他一般肆意。
“哀家詢問過太醫,影響並不大。”太后本來不是為身孕一事而往郡王府內塞人,不過是尋找一個藉口罷了。“你在外經營醫館,又做藥商,只怕無法照料郡王起居。郡王身邊有無侍女,男人沒有女子心細,身邊總得有一個解語之人。”
謝橋抬眸看向太后,她渾濁的眸子裡閃爍著精睿光芒,心中不由冷笑,容嫣雖死,可那一計,到底挑撥起太后對她的不喜之心。
謝橋忽而記起秦驀一句話,微微笑道:“太后娘娘,並非我不願,您想往郡王府塞多少人,我並沒有任何意見。但是,解語之人,何謂能夠成為解語花?並非獨善解人意即可,重要的是要郡王喜愛。”太后面色陡然一沉,謝橋臉上的笑容愈發柔和:“太后娘娘也知郡王的脾性,他若不喜,我將人帶回去,只怕會害了她。”
伶牙俐齒!
太后臉上深刻的皺褶在眸子裡的冷芒輝映下,透著凌厲。心中對她愈發不喜,上揚的嘴角帶著冰冷的弧度,冷聲道:“你如此會替郡王打算,何不將醫館關了?士農工商,這商戶最低賤,你身為郡王妃,平白辱沒身份!”忽而,話音一轉,慈眉善目道:“哀家不會強人所難,你繼續經營醫館,哀家指派一位女官替你打點郡王府,照料郡王衣食起居。你留在郡王府,做好分內之事,哀家也不做惡人。”
燕王妃絞擰錦帕,太后這分明是為難謝橋。
誰都知她醫術過人,也因此聲名鵲起,此後不再行醫,那麼她還是那個謝橋麼?
可她捨不得放棄行醫,那麼便要將夫君與旁的女人一同分享。
褚明珠抬眸望向謝橋,太后這刁鑽的問題落在她的身上,她兩樣都想選,可若是隻能挑選一樣……目光垂斂,掩去眼底的茫然。
她想,她大約會選繼續行醫罷?
“商最低賤……”謝橋輕聲呢喃,隨即,大笑道:“太后的衣食住行,若缺少這低賤的商戶,無人去做,只怕會受凍捱餓。更別說,您的命也是您口中低賤商戶所給,那麼您又是什麼?”
“大膽!”
“放肆!”
太后與寧姑姑異口同聲喝斥。
“人非要分三六九等,心中十分不屑商戶,可若沒有他們提供大米、蔬菜瓜果,我們吃什麼?若沒有他們提供衣料,我們穿什麼?還能安然坐在此處去討論高低貴賤?”謝橋袖手立在大殿中央,雙目直視滿面怒火的太后,眼底浮現一抹笑意:“我從未覺得行醫可恥,有辱身份,相反以此為榮。只知懸壺濟世,造福百姓。並且,我的子孫後代也將會繼承衣缽。”
“你——”太后指著謝橋,氣得說不出話來。
寧姑姑這一回,卻是沒有再說話。
燕王妃手掩在袖中,悄悄對她豎拇指。
褚明珠心中詫異,未曾料到謝橋敢如此頂撞太后,可心裡卻覺得很痛快。微抿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眼裡羨慕之色,一閃即逝。她如果有謝橋的膽量與勇氣,也能夠抗拒掉嫁給太子的命運。
可是,她沒有。
謝橋並不懼怕太后怒火勃發,一臉關切地說道:“太后娘娘,您的病情雖然好轉,應該要控制情緒,切記大喜大悲,戒怒戒躁。保持心情舒暢,方不會復發。”
太后胸口發悶,只覺得一層一層浪潮疊湧而來,透不過氣來。
臉頰上的肌肉抽動,胸腔翻湧的怒火在勃發的一瞬,生生遏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