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光自紙窗上照射進來之時,躺在黃梨木雕花床上的人打了個哈欠,卷著被子在床上默默滾了一圈。興許是發覺這樣也無法遮擋忽的對映進來的晨光,他舉起了纖白的手,將自己的眼睛擋住了。
一個全然不想起身的清晨。
“少爺,”門外有丫鬟端著洗臉的銅盆輕聲敲門,低低道,“少爺,已經到起床的時辰了。”
“我今日無事,”史湘茗又在床上撲簌簌翻滾了一圈,懶洋洋道,“不需要那麼早起......”
“少爺。”丫鬟面有難色,“夫人說,讓您多去北靜王府走動走動,若是能把二爺帶去,那就更是再好不過了。”
史湘茗很是挫敗地嘆了一口氣,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藕荷色的被褥裡掙扎出一個滿頭凌亂髮絲的小腦袋來:“進來吧。”
這個丫鬟進了房門,將銅盆放置在了屋中的桌子上,隨即殷勤地想要上來伺候:“少爺,奴婢服侍您起身——”
“不,不,別過來!”誰知一聽她這句話,床上原本睡眼迷濛的少年的第一反應,是將被褥牢牢拉起蓋在了身上。除卻腦袋外,連脖子也沒有露出來一分一毫。他漲紅著臉,道:“你先出去。”
待丫鬟退下了,他才將被褥放下,鬆了一口氣。
這身上的痕跡要是被旁人看見,只怕就不大好了啊......
偏偏那個畫精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喜歡啃自己。除了臉實在是要頂出去見人,其它的地方他幾乎哪兒都啃,簡直不能忍!自己又不是糖,有什麼好吮來吮去的!
只是雖嘴上這麼說......
史湘茗又默默回頭看了看,昨日猶在床上的勾魂攝魄的紅衣美人此時已然不在了。他睡過的地方也未曾殘餘任何溫度,唯有冰冷的一片,少年用手摸了摸,心底不免有些落寞。
那個畫精,這幾日似乎很忙啊......
此時,距裕王一案審結已經過去了三四日。這三四日中,每一日都有牽連的官員及其親屬被於正午處決於菜場之中。推開這紙窗,似乎都能聞到風中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息。
史湘茗自行穿好了衣裳,拿著柳枝沾了青鹽刷了牙,又慢慢梳順了自己一頭睡捲了的頭髮。正在他盯著銅鏡執著梳子之時,卻忽聞身後傳來了一陣風聲,並非是尋常的那種風,而是一種陰寒的、令人不自覺便渾身顫抖的氣息。他的手頓時僵了僵,隨即看到,在自己身後的地板上,慢慢冒出一陣一陣的黑氣來。
緊接著,兩個無比健壯的人影一點點浮現在了他的背後。這兩個人皆是身高八尺的大漢,肌肉虯結,皆裹了一件密不透風的黑袍子。只是這袍子的布料看起來光滑而輕盈,愈發顯出他們壯碩的身形來。
史湘茗瞬間瞪大了眼。
這兩人此刻背對著他,在房間中搜尋了一圈,隨即奇怪道:“人呢?”
其中一個人猛地扭過頭來,這才看見了幾乎要將自己縮排牆壁裡去的史湘茗,登時喜悅道:“在這裡!”他的同伴也聞聲扭頭,迫不及待轉過身來。
史湘茗手中的木梳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那是怎樣兩張臉——一個頂著兩隻碩大的牛角,瞪著銅鈴大的雙眼,那眼睛還向外冒著青光;另一個則是長長的馬臉,蠕動嘴唇的時候,總想讓人向他的嘴中塞上一束青草。
配上他們這樣的身形......真真是令人不忍直視。
“大嫂,”長著牛腦袋的人奇道,“您為何要遮著眼睛?”
史湘茗將自己的雙眼護的嚴嚴實實的:“實在是不好意思,但是這雙眼見慣了美人,一時間......還無法承受這樣的傷害。”
對他這種顏控黨來說,這兩張臉簡直是給了他致命一擊,令他瞬間恨不得去黃泉溜達一圈再回來。他不得不在心中反覆回憶自家畫精那張妖魅的臉,以此來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
“大嫂,”這兩人諂媚道,“老大現在不在您身邊嗎?”
仍然高舉著雙手護眼的史湘茗:“......大嫂是什麼鬼?”
“我們這兒還有一堆事等待著老大還處理的啊!”頂著牛頭的人焦急地跺腳,“這可怎麼是好,原本以為他既然不在黃泉就一定在大嫂您這兒的,現在府裡的孤魂野鬼都已經排成了長隊,擠的水洩不通。若是爺他還不去處理,咱們地府可就真要爆炸了!”
史湘茗從手後探出一雙因為驚疑不定而越發圓溜溜的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氣:“咱們?地府?”
“是呀!”二人絲毫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