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鶴手中毫端運墨,口中漫不經心答道:“你且放心,如今岳父大人對我滿意的很,三不五時還會與我指點一些功課,已經將我當做了半個自家人。”
賈琅口中不由得嘖嘖讚歎,愈發覺著此人魄力不同尋常,一面又不免為黛玉默默點了根蠟。
這傢伙,分明是要先把黛玉周身邊兒的所有親人全都給攻略掉啊!
所謂溫水煮青蛙,攤上一個這樣腹黑的主,只怕黛玉亦逃脫不了被吃幹抹淨的命運了。
......奇怪,他為什麼要說又?
【因為第一個便是你啊。】
【因為你也是被吃幹抹淨的命運啊。】
【因為你攤上的也是個腹黑的主啊。】
【所以小琅你也莫要與別人點蠟了,先給自己好好點上幾根蠟吧。】
賈琅:......
不要以為你們能上天,我便尋不出個法子來對付你們了!
這幾日的柳凌鶴真真是刷足了好感度,既貼心又聰慧,對下人亦是極和平的,且又不是那等愛廝磨於脂粉堆中之人。如此這般,真真將寶玉比的一個天下一個地上,這府中見了柳凌鶴,卻是個個都願稱呼一句柳爺。
唯獨寶貝鳳凰蛋,這幾日便愈發有些悶悶不樂,做什麼事均打不起精神來。又因著身旁皆是些個出類拔萃的人物,襯的他學識平庸一事無成,被賈政叫去訓了好幾通,連家法也險些上了。
襲人等見了不免憂心,日日尋了新奇物事與他解悶。這日卻從王夫人處拿來了一小瓶玫瑰露,只在一指頭長短的玻璃瓶中裝了小半瓶透亮液體,泛著幽幽的清香,往那一碗水中只挑上一小勺,便香的著實了不得。寶玉喜歡的很,日日留在身邊,時不時便要喝。
可是那原本便是進上的金貴東西,哪裡便是這樣容易就能得的?就連王夫人處也不過有兩瓶,別的多的,卻是一點也沒有了。
寶玉喝了二日便無了,心中又添了幾分抑鬱不樂之意,日日只與襲人等幾個丫頭狎-暱,卻將其它事皆擱置到一邊了。
誰知這日府中設宴,襲人正伺候著寶玉用餐時,忽然便覺著胃中泛嘔吐之意,一時控制不住,忙捂著嘴告了罪,悄悄兒往後院去了。寶玉令人請了太醫,誰知這一診治,竟又捅出了天大的婁子來。
襲人,竟是已有了二月有餘的身孕了。
這真真是從天而降的轟隆一聲巨雷,將王夫人打的外焦裡嫩,再說不出一個字來。她哆嗦著嘴唇又讓人鳥悄兒地尋了個散醫蒙了眼來這府中看診,為襲人一診脈,卻亦是一樣的結果。
此刻王夫人這心中,卻如生吞下了一個酸檸檬,滿滿皆是苦澀的酸意,連手中的佛珠串子也差點捏了個粉碎。
來回話的人弓著身,也不敢離開。正屏息靜氣之時,便聽聞那素來最是一副菩薩心腸的二夫人慢慢道:“既如此,那丫頭留不得了。也莫要再說別的,快些找個人,處理了吧。”
來人低聲應是,心卻一下自從頭涼到了尾。
襲人本正含笑想著日後被抬了姨娘後的日子,望著寶玉滿臉稀奇湊在自己身旁,時不時還想要側耳扒過來聽上一聽,那嘴角的笑意便愈發如同浸了蜜,面上亦是滿臉的慈愛之情。
她本正白日做著夢,卻忽見幾個膀大腰粗的婆子來了,二話不說便將她拖下了床,一路往門外拖去。登時被嚇得魂不附體,忙一疊聲的叫道:“寶玉救我,寶玉救我!”
寶玉被驚得猛地一下子站起來,大聲問道:“媽媽們,你們這是做什麼?還不快些把襲人放開!”
領頭的婆子聞言一撇嘴,道:“罷了,二爺,我勸您莫要再為她說話了。這樣的狐媚子,太太怎麼會讓她留在屋子裡伺候爺呢!竟不如趁著這時,打掉了才好呢。”
打......掉?
襲人猛地渾身顫了下,掙扎的愈發厲害了。
“二爺救我,二爺,二爺,這裡面可是你的孩子啊二爺!”
她聲嘶力竭地哭訴著,死死地抓著那門框,死也不願被從這裡拖出去。幾個婆子面上俱是滿滿的不耐煩,也不顧其身子弱,直接扯出那門檻去了。
一根手指兩根手指,最後一根努力抓著門的手指也鬆開了。寶玉怔怔地站在那裡,如同丟了魂兒一般,連一個聲響也發不出來。
他最終,眼角驀地出現了幾滴淚。
“太太已經知道了,襲人,”他泣道,“我也是沒有辦法,我實在沒有辦法......”
他又哪裡有那個膽量那個勇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