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管家已久,她又是個手段厲害的,下面的訊息自然靈通。不一會兒,已有人悄悄上報給了她知道,張氏聞聽,素日對元春的疼惜之意便去了十之*。她本是極疼賈珠元春兩兄妹的,當賈珠生病時還尋了許多珍貴藥材送去,此刻默然許久,方對身旁的柳意笑道:“你看,這孩子還怨上我了呢!”
柳意的柳眉蹙著,道:“這長子襲爵本就是規矩,那大小姐怎不說他們現住著正兒八經的榮禧堂,卻把大房趕到了這偏僻狹小的地方來住呢?”
張氏撇撇嘴:“她哪裡看得到這些。人心本就是不足的,既是認定了有所偏頗,自然只能看到偏頗之處了。我本想著,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來,眼下瞧著,這元春,竟是不入宮的好。倘或不得寵也就罷了,若是得了寵,豈不把大房放到腳底下踩了?”
柳意低聲道:“只是,大小姐入宮之事已經定下來了……”
主僕這邊還未商議完,那邊卻來了人,說是老太太請大太太過去有事相商。張氏忙帶了柳意過去,賈母開門見山,直接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老大家的,我看你平日照看璉兒和迎春已經十分辛苦,不若把琅兒放到我這,也正好和寶玉做個伴兒。”
這突如其來的訊息讓張氏愣了愣,隨後方笑道:“母親怎麼突然說起此事,琅兒還小呢,最是離不開人的。”
“哪裡就離不了人?”賈母不以為然反駁道,“況且有乳母在旁邊看著呢,你怕什麼。”
她怕什麼?張氏用帕子微微掩了嘴,蓋住嘴角那一絲冷笑。
賈璉只是送到賈母身邊養了幾個月,之後便再也難以親近賈赦,父子倆關係甚是冷漠。眼下賈赦好不容易又得了個兒子,自己怎能眼睜睜看著相同的情景再次上演?
她抿抿嘴,笑道:“媳婦知道老太太的心。只是,這孩子平日裡纏我纏的很,又是個頑皮的,老太太身邊有寶玉,只怕帶不過來呢。”
賈母聽她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不想把賈琅放到自己這邊養,登時就有了三分不悅,只是她也的確不怎麼把賈琅放在心上,便道:“既如此,你把二丫頭送過來也是一樣,正好讓元春的嬤嬤也教導她一點規矩。別讓她被她那姨娘給教壞了。”
張氏低眉垂眼道:“媳婦省得,這二丫頭現在就在媳婦這裡養著呢,一個庶出的女孩兒,倒不好去打擾老太太了。”
賈母猛地拍了下桌子,冷聲道:“這個也不願那個也不願,老大家的,你是不是嫌棄我年老了,不中用了?”
身旁的丫頭嚇得都跪了下去,張氏卻仍端坐在原位一動不動,笑道:“老太太說什麼呢,您正是長壽有福之人,這不讓您操心方才是孝順的正道。若孩子都交給了您去養,讓您為了他們費盡心神,這豈不是我們做兒女的不孝嗎!說出去,也是讓人家不齒的。況且,您那裡還有寶玉呢,正是個要緊的,只顧著他一個人,也就夠了。”
她這般軟硬不吃,又把孝道扯出來做大旗,賈母竟也拿她毫無辦法,只是心下終究是頗為惱怒的,一時也不給她好臉色看。待到用飯時,便讓她在身旁立著佈菜。
都老天拔地的了還要立規矩,張氏心下自是不滿,面上卻不露分毫,殷勤地連連佈菜。
“老太太,您嚐嚐這個茄鯗,這可是二弟妹那邊獻上來的新鮮吃法呢。”
賈母略嚐了一嘗,果然吃著口齒生香,略略一點頭,道:“老二家的是個好的,事事都知道想著我,從不敢違背點什麼的。”
這是明指著自己不孝順了,張氏笑吟吟的,一張臉上滿是柔和的神色,全當什麼話也沒聽見。
寂然飯畢,那邊,江南過來的林家婆子也上來請安了,將姑奶奶送來的各色絲綢錦緞及各種貴重藥材與賈母看過了。
賈母一生,唯得賈敏一女。素日裡萬般寵愛自不消說,真真是比起皇家公主來說也不差什麼的,培養的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只恨不能把女兒一直留在身邊方好。好在林姑爺也是個能幹的,年紀輕輕便中了探花,後又受到皇上重用,卡著最是關鍵又油水豐厚的鹽政,在江南官道上混的是風生水起。與賈敏也是伉儷情深,夫妻二人時常寫詩吟對,揮毫舞墨,如同一雙神仙眷侶。
只是一件,林氏一脈,一直都是極難生養的。賈敏既嫁入了林氏,這幾年來竟毫無所出,直到今年二月方得了個生下來便身子孱弱的姐兒,心下難免有所不足。
賈母看過了,點頭嘆道:“我那敏兒一直是個孝順的,只是她自己剛剛出月子沒多久,這些東西怎麼不自己留著用。”一邊又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