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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臼而已。”殺青滿不在乎地回答。
里奧冷聲道:“有句話你聽過嗎:一個人如果能對自己殘忍,就能對別人更殘忍。難怪你能毫不猶豫地把那些獵物開膛破肚。”
殺青沉默片刻,語氣裡帶著一絲涼薄的嘲弄與失望的惱火:“那你覺得我當時怎麼做才算正常,砍斷你的手腕嗎?反正在你看來,我就是個變態殺手對吧,跟那些以弓雖。女幹虐殺毀屍為樂的連環殺人犯沒有任何區別!”
“——不,我並沒有這麼認為。”聯邦探員立刻否認。他下意識地感覺到,對方話中深藏的某些含義來自真實的情緒,這對於慣於偽裝的殺青而言,就好像極為堅硬的琥珀偶然裂開一道罅隙,滲透出一點點柔軟流動的松脂——雖然只是極細微的一絲,很快它就會因接觸空氣而凝固,成為堅硬外殼的一部分,把那條罅隙重新堵住,但他卻見證了這個轉瞬即逝的過程,並從中窺出了些許琥珀深處的隱秘:殺青是因為不想傷害他,才選擇傷害自己嗎?他究竟有多在乎一個警察對自己的看法……還是僅僅因為,那個警察是他?
這突如其來的領悟帶給里奧的不僅是一堆紛雜混亂的念頭,還有脫口而出的話語:“你跟他們不一樣!即使我堅持要將你逮捕歸案,也從沒把你跟那些人混為一談!”
“不一樣?”殺手誚笑起來,“你指的是罪名和刑期嗎?”
“不,是這裡,”探員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始終覺得,在你心底被隱藏與壓抑著的那些東西,那些驅動你去殺人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不會是為了滿足自私醜陋的慾望。”
殺青長久地沉默了,而後語聲艱澀地說:“幹那種事是有快感的,而且一次比一次強烈,即使剛開始你並不這麼認為,甚至感到噁心與厭惡……但不論是什麼,最後都會上癮,就像嗑藥一樣。”
“我瞭解嗑藥上癮的感覺,”里奧低聲道,“我正在努力戒斷中。只要你也有這樣的願望與決心。”
這一回殺青毫不猶豫地反駁:“世上許多事不是光靠願望與決心就能達成的,你是天真的理想主義者嗎,探員?”
“但你至少得嘗試一下。”
“我一直在嘗試,用我自己的方式……我不指望你會理解,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什麼‘偏激扭曲的正義感、證明自我的高智商犯罪’之類的鬼話,電視報紙上隨他們爭論去吧,我只做認為該做的事。”殺青的語速漸快,是想要結束這個話題的節奏。隨後他生硬地對聯邦探員說:“你想跟我繼續這場徒勞無功的爭論,還是抓緊時間睡一覺?再過五個小時就要漲潮了,這個洞穴會被海水淹沒。”
“你睡吧,我看著時間,四個小時後我會叫醒你。”里奧也不想堅持這種陷入僵局的談話,便隨他轉移了話題。
“你不睡嗎?”
“……睡不著。”
“為什麼?少了一個晚安吻?”
“你不睡?”
“睡不著。”
“為什麼?少了個晚安吻?”
“……不,少了副手銬。”
殺青哧地一笑,“好吧,我保證不在你睡覺時偷襲,不過要是你過來偷襲我,我倒是很歡迎。”
里奧很無語地轉開臉,這傢伙跟他說話時總喜歡玩曖昧,是本身德性如此,還是拿自己的反應取樂?包括那個吻……其實那是個趣味低劣的惡作劇吧?他沉下聲道:“七點十分,我叫你。”
“好。”殺青說,然後就沒有了動靜。
五分鐘後,里奧聽見他綿長而有規律的呼吸聲,顯然已經入睡。對於長期睡眠不良的人而言,這種快速入睡技能相當拉仇恨值,里奧難免有些羨慕嫉妒恨:一個殺人犯居然能睡得像嬰兒一樣香甜坦然,除非他對所作所為沒有絲毫負罪感,或者說,他的心已經冷酷麻木到不受死亡的觸動。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卻仍令他抱存一線幻想,始終沒有放棄想讓他改邪歸正的希望……里奧忽然懷疑自己離失去理智也不遠了。
他在亂紛紛的思緒中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不時看看錶,四個小時後起身叫醒了殺青。
休息點所在岩石下方的海水已經有了上漲的跡象,他們得抓緊時間離開。照原路返回時,里奧很幸運地撿回了打鬥中遺失的手電筒,它還能亮,比臨時做的火把好用多了,這為他們節約了部分預計時間。
就在他們看見前方洞口的亮光時,一陣嘈雜不清的聲響從外面傳來。
兩人立刻匍匐著從石縫間向外窺探,發現海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