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的麥地裡。他在墳前開啟那個沉甸甸的塑膠兜,拿出一包一包上好的奶糖上好的蛋糕,盡是一些女孩們平日裡吃零嘴喜歡的東西。
十八年啦,十八年前作為一個農民女兒的姐姐,這樣的糕點,這樣的糖塊,她見都沒有見過。天變地變人也變了,十八年後的姚存勝想讓恨了他十八年的姐姐放開肚子,痛快地吃一頓,以此讓弟弟那犯罪的陰暗心靈得到一絲平靜和慰籍
新上任的副縣長為了求得姐姐的饒恕和寬容,擺好糖塊糕點虔誠地朝墳頭跪下去:姐姐,我是你的弟弟呀,是你從六歲上就開始背,一直背大疼大的弟弟呀!我今天是豐湖縣的副縣長了,再過二年我準備坐上縣長的位子。這些成績這些輝煌,都有著姐姐你的功勞。
隨著身份的改變,今天豐湖縣裡一定很熱鬧,為我祝賀的電話,邀請我赴宴的人們,也許為找不到我而焦躁發急。我誰都不去理會,我關上手機讓任何人都不知道我的去向,目的就是想單獨陪姐姐說一陣子肺腑的話語。局外人那些奉承的語言,都是假的都是逢場作戲,惟有姐姐你的真情是真誠的無私的,弟弟所以甩開他們第一個來向你報喜。
姐姐,你為弟弟付出的太多太多,沒有你的付出,說不定我像咱的爹孃一樣,窩在鍋前鍋後生兒育女當一個農民窩囊一生。弟弟不願意平庸地活著,像父母那樣平庸地活著沒人看得起。弟弟為了改變父母遺留給我的農民身份,為了今天的輝煌,我的確施了一個詭計。如果你認為當初我的手段低劣做錯了什麼,我今天跪在這裡就是向你來道歉賠罪的!姐姐你張口罵我一頓吧,扇我兩個耳刮子吧,你不罵我一頓打我一頓,我的心會被深深的愧疚折磨一輩子……
姚存勝自言自語嘟嘟噥噥敘說著十八年前的往事,淚水簌簌地從臉上滾落下來,一點一點打溼了他的前襟。十八年啦,姐姐心裡似乎還潛藏著滿腹的怨恨和火氣,藉助著嗖嗖的寒風,照著姚存勝臉上狠狠地扇著耳刮子。
姚存勝本能地用手抹一把疼痛的面龐和臉上的淚水,十八年前的那個夜晚,他那卑鄙低下的手段和惡毒殘忍的心靈,使姐姐忍屈受辱而最終自殺,年輕的姐姐在九泉之下會那麼輕易地饒恕他嗎?
十八年前的那個夜晚,如果不是父母用苦苦哀求的口吻一再喊他姚存勝,他準備不吃不喝就那麼一直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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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畢業的姚存勝有知識有頭腦,能寫會算人長得刮淨漂亮,回到湖邊農村,他像其他的年輕人一樣,那顆沸騰的心是不安份的。他充滿理想胸有大志,像河南梆子戲朝陽溝裡栓保唱的那樣:下決心做一個有志青年!
可是,他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老實巴腳的父母,是一對只知道到地裡耕種到湖裡割草割葦的農民。隊裡那大大小小的頭頭腦腦,就連一個最小的芝麻粒大算不上官論不上品的生產小隊長,和他們一家也掛不上一絲一毫的親友關係。
村裡先後有兩名年輕人被招工進了運河市化肥廠,另一名認不全ABC的女中學生,因為和大隊主任姚存亮有著拐了幾道彎子的偏親關係,被推薦到省城上了師範學院。姚存勝是全村唯一的高中畢業生,卻像一堆無用的垃圾被擱置在一邊。
姚存勝感到自己懷才不遇,那懷才不遇所帶來的無窮苦惱,就像一條陰森森的毒蛇,結結實實地纏繞著他那顆年輕的心……他絕望地躺在床上,兩隻眼睛直勾勾地望著發黑的房梁,想那麼一直地睡下去,一直睡下去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悲劇了。
父母心疼兒子,怕他一直睡下去睡毀了身子,哄勸地說:小勝,天不早了你姐還沒回來,平日裡她那麼疼你,你該迎迎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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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四十一(3)
姐姐在村頭的大隊部裡養蠶,回來要走一里長沒有人煙的大堤。二十二歲的姐姐水裡陸地都是一把幹活的好手,又恰是展示姑娘風姿的年紀,天生得怕走夜路。父母害怕女兒在外邊受委屈,每天晚來一會,就像巨手抓著父母的兩顆心,都是吸起煙來就吭吭咳嗽的父親顛顛跑去迎來。
姐姐似乎比父母還要心疼姚存勝,姚存勝從有了記憶開始,每天裡生活在姐姐鬆軟的脊背上。為了供姚存勝上學,姐姐讀完高小,見弟弟不再用她背來背去一個人能去學校,就流著淚離開學校回來和母親一道編席,和父親一道下地。三個男女勞力靠掙來的工分分得的糧食,每年被父親拿出三分之一賣掉,用換回的錢替他當學費交書費。姐姐從十二歲離學到二十二歲說上婆家,整整十年內她沒穿過一件新衣,都是靠弟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