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潑,遍地水花,泥濘裡盤坐了兩人,面面相對,彷彿泥塑石雕一般,動也不動。
左邊一人是個老和尚,白眉飄飄,袈裟起舞,胸前掛了一串赤紅色的念珠。
右邊那人頭戴碧紗籠帽,臉容清奇俊逸,紫衫玉帶,腰間懸了一個銀白色絲囊和一個一尺來長的瑪瑙葫蘆。
兩人怒目相視,四手交纏,一團紅光從彼此交疊的手中隱隱透出,紫氣吞吐。
“方丈?”楚易試探地叫了一聲。
見他們依舊神色古怪,毫無反應,他心裡又開始怦怦亂跳起來,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伸手探鼻息,心中登時一沉。
這兩人果然也都死了。
楚易忽地好奇心大起:“是了,不知這兩人至死爭奪的是什麼寶貝?”咳嗽一聲,朝兩人揖了一禮,道:“兩位,得罪了。”小心翼翼地去掰兩人雙手。
但那四手抓纏甚緊,一時難以掰開。他稍一用力,“啪”的一聲脆響,方丈的手指竟然斷了。
楚易嚇了一大跳,握著兩節斷指,臉頰燒燙,大感不安,急忙連連道歉。
毛驢在一旁探頭探腦,早已等得不耐,忽然一顛一顛地跑了上來,“啊籲啊籲”地叫著,連衝帶撞,梗著脖子猛地拱向兩人交纏的手掌。
“犟驢兒,不可造次!”楚易失聲驚呼,拉之不及,眼睜睜地看著毛驢甩頭舞腦,黑旋風似的撞了上去。
“啪啦!”那兩人頓時一起翻倒在地,四手齊腕斷折,一個紫紅色物體骨碌碌滾落掉入泥濘中。
“呼!”泥漿飛濺處,忽然破舞出萬千絢光,彷彿無數霓箭沖天怒射。
夜空紅橙碧紫,流麗萬端,就連密集的雨線也鍍染了繽紛顏色,像是漫漫珍珠彩簾,隨風搖曳。過了片刻,那霓光才漸漸收斂黯淡。
楚易張大嘴,怔然直立,忽然忖道:“敢情先前看到的漫天彩光就是這個東西發出來的。”
他心中亂跳,緩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那東西拾了起來。
雨水嘩嘩沖洗,將泥濘盡皆刷去。幻光絢彩,迷離閃耀,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他眯著眼睛端詳片刻,方才看清那竟是個剔透玲瓏的三足紅玉小鼎,高不過半寸,周側雕了兩條細蛇,雙雙交纏,栩栩如生,在彩光的波動搖曳下,彷彿正迤邐飛舞。
鼎內萬千彩光繚繞飛騰,輕煙似的陣陣冒了上來,又化成漩渦,迴旋繞轉,在鼎內沿壁激撞出迷離萬狀的綺光。隔著層層絢光,隱隱可見鼎底太極圖案,兩顆泥丸似的銀白氣丹從鼎底翻浮而上,滾滾飛旋,忽而又沉入鼎底。
楚易正自看得目眩神迷,忽然聽見“喀啦啦”一陣疊聲脆響,扭頭望去,大吃一驚。
這片刻之間,那兩人竟已化成兩具森森骷髏,散落滿地!
他驚奇駭訝,不明所以。那毛驢卻歡聲嘶鳴,在白骨堆中跳躍奔跑,後蹄飛踢,將白骨踹得四下拋散,那瑪瑙葫蘆、銀白絲囊、赤紅念珠紛紛準確地掉落在楚易身前。
楚易氣笑不得,正要喝止,忽然見它低頭拱地,從泥濘裡撥弄出一個東西,叼銜在口,一顛一顛地跑了過來,丟在他的身上,搖頭晃腦,“啊籲”大叫,頗為得意。
楚易取來一看,是一個兩寸見方的玉石匣子,通體淡綠,中間嵌了一塊冰晶石,頗為圓潤精美。
正待細看,空中閃電交加,雷聲轟隆,風雨越發猛烈起來。
他猛地一個寒噤,“阿嚏”一聲,周身發抖,冷不可耐。當下用那方丈的袈裟將滿地散落之物全部兜了起來,拉著毛驢奔回寺廟後院的廂房,找到灶間,生火取暖。
楚易周身溼透,索性坐在火堆邊,裡裡外外脫了個乾淨,裹著僧人的薄被,將衣服搭在架子上烘烤。
毛驢圍著火堆打了幾個轉,懶洋洋地臥倒在地,嚼著嘴嗚鳴不已。
“犟驢兒啊犟驢兒,這些書得之不易,被你這般顛來顛去地折騰,算是全泡湯啦。”楚易從行李架裡將溼淋淋的書卷取出,嘆了口氣,一本本攤開晾乾。
毛驢扭過頭,“哼哧哼哧”地噴著熱氣,極為不屑。
“犟驢兒,你的脾氣忒大了吧?說你一句也不成?那就吃塊蒸餅消消氣吧。”楚易忍俊不禁,將乾糧蒸餅放在火上烘了烘,撕了一半,丟到驢兒的嘴邊。
毛驢看也不看他,翻著白眼,傲慢地一口叼了起來,哼哼唧唧地大嚼。
楚易莞爾,一邊吃著乾糧,一邊將袈裟攤開,仔細地端詳裡面的物什。先前在暴雨閃電下瞧不清楚,此刻相隔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