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犯疑,但又不好貿然闖入。正自躊躇,毛驢突然“啊籲”一聲歡鳴,一頭撞開廟門,撒了歡似的跑了進去。
楚易待要拉住,已然不及,一時哭笑不得,脫口道:“你這不知進退的野禿驢……”
突然想起此語頗有冒犯和尚之嫌,急忙收口道:“各位高僧,在下無意冒犯。我說的乃是這亂闖山門的畜生,這……這就拉它回來……”揖了一禮,疾步追去。
寺廟裡黑咕隆咚,只能隱隱約約地瞧見一些輪廓,好在“啊籲”、“啊籲”之聲清晰入耳,此起彼伏。
他循著聲音,藉著微光一路追去,一邊叫道:“犟驢兒,不要亂闖寶剎,擾亂高僧修行。”
那毛驢正自快活,又被布帛塞住耳朵,哪兒聽得見他的聲音。顛著屁股一路小跑,歡快地穿堂過殿,直往寺廟深處奔去。
楚易大感窘迫,不住地高聲賠罪,但除了風嘯雷吼,四周陰森森地寂靜無聲,偌大寺中竟似一個僧人也沒有。
接連穿過空空蕩蕩的殿堂、甬道,始終不見一個人影,他心中驚疑不定,隱隱中越來越覺得不安,幾次想要抽身退出。
但他家境貧寒,父親早亡,那匹毛驢是寡母半年前為了他進京趕考,辛苦籌借了幾兩銀子才買來的坐騎,行李架中又有僅剩的盤纏和書卷,幾乎是他全部的身家,哪能這般輕易丟棄。唯有摒除雜念,窮追不捨。
大雨滂沱,他溼淋淋地到了大雄寶殿前,只見那毛驢繞著香爐鼎奔了幾圈,衝著他“啊籲”一通歡鳴,屁顛兒屁顛兒地衝上了臺階,直往殿裡鑽去。
“這該死的瘟驢!”楚易又氣惱又好笑,帶著忐忑不安,追上殿去。
大殿內燭光如豆,佛像森嚴肅穆。
方踏入門檻,一陣狂風吹來,幡幔呼呼亂卷,燭芯噝噝輕響,燈光亂跳,突然熄滅。四周漆黑不見五指,空氣中彌散著一股腥臭之氣。
楚易環身四顧,心中怦怦直跳,低聲叫道:“犟驢兒?犟驢兒?”
那毛驢也不知藏到了哪裡,索性不吱聲了。
楚易摸黑走了幾步,腳下驀地一絆,登時踉蹌摔倒。他只道是那懶驢賴在地上,低聲笑道:“犟驢兒?跟我玩捉迷藏呢?”伸手摸去,黏糊糊、冷冰冰的,也不知是什麼。
忽然電光陡亮,轟雷交響,大殿陡然一片藍紫透亮。
他“啊”地一聲,寒毛乍豎,幾乎跳將起來。
滿殿青石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和尚的屍體,個個張口瞪目,滿臉驚怒悲憤之色,胸膛剖裂,死狀慘酷,鮮血淌了一地,有些已經凝結為暗紫色的薄冰。
閃電一沒而過,殿中又轉黑暗。
陰風呼嘯,幡幔狂舞,殿中混沌森寒,周側佛像似乎都在森然俯瞰,說不出的陰森詭異。
饒是他素來膽大,此刻也不禁心底發毛,再被冷風一吹,只覺脊樑骨也發起寒來,不自禁地牙關亂撞,微微顫抖。想要轉身衝出殿外,雙腿卻痠軟無力,連一步也邁不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狂亂的心跳才漸漸平息下來,驀地想道:“難道是強盜劫掠寺廟,將這裡的和尚殺了個精光?”
此處深山老林,盜匪眾多,時有劫案發生,而寺廟通常又頗為殷富,這個推斷不無可能。
他定了定神,又想:“楚易啊楚易,這些不過是枉死之人,你堂堂七尺男兒,有什麼可怕的?”
當下朝四周拜了幾拜,大聲道:“各位高僧,明日一早,在下下了山,便到最近的衙門去報官,定將殺人的盜匪繩之以法,以告你們在天之靈……”
“啊籲!”話音未落,突然從右方佛像後傳出毛驢的叫聲。
“犟驢兒!”此刻楚易的心已經平定下來,經歷了這小小的波折,在這遍地屍體的漆黑大殿裡,聽見毛驢的叫聲,簡直比仙曲神樂還要動聽。
他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佛像後,果然聞見了毛驢的氣味。
那驢兒“啊籲啊籲”地直叫喚,極是興奮,毛茸茸的頭伸了過來,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楚易舒了口氣,摸著這毛驢的腦袋,突然湧起故友重逢般的溫暖歡悅之意。
“啊籲!”毛驢突然伸出溼嗒嗒的舌頭在他臉上舔了一下,不等他叱呵,又一口咬住他的袖襟,將他朝前拖去。
“你帶我去哪兒?”楚易驚魂甫定,又被它的殷勤弄得啼笑皆非,跌跌撞撞地摸黑前走。過了側門甬道,到了後院之中。
當空一道閃電,又將四周照得明亮。
他驚咦一聲,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