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喜歡上了你。從那以後的兩百年裡,你就一直住在我的心底,再也不能更移。”
楚易心中突突狂跳,意念紛亂,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蕭太真停了片刻,才低聲悠然道:“第七天早上,風雪終於停了。你小心翼翼地揹著我下了山,原想將我寄住在百姓家裡,但我卻不答應。你無可奈何,只好將我喬裝成軍士,冒險帶入了軍營,住在你的營帳裡。
“誰知就在那天夜裡,吐蕃大軍發動了突襲。八萬鐵騎潮水一樣地湧來,將十里大營衝殺得七零八落……
“到處是大火,到處是人影,箭石暴雨般的漫天飛舞。你緊緊地抱著我,騎著大宛汗血寶馬向東突圍,一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我靠在你懷裡,看著你縱聲狂嘯,神威凜凜,心中又是驚訝又是歡喜,想不到你一個西唐將官所學竟如此龐雜,道魔各宗的諸多武功、法術都會……
“但更讓我駭異的,是你眼中燃燒的冷酷、悲傷而痛苦的火焰,以及那一往無前、視死如歸的狂野氣魄。正是那捨生忘死的攝人氣勢讓你變得勇不可當。
“那時我的心裡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你是不是會選擇血戰至死?你拋棄榮華富貴,戍守邊疆,是不是為了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你深入雪山,冒死尋找所謂的‘淫魔’,莫非也是一種近乎自殺的冒險?
“那一刻,我突然變得說不出的好奇:你為什麼一心尋死?在你狂野不羈的外表下,究竟隱藏著什麼心事,隱藏著怎樣驚濤駭浪的過往?呵,楚郎,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聽到最後一句,楚易腦中轟然一響,眼前走馬燈似地閃過眾多似曾相識的場景,越來越清晰,耳畔響起無數的呢喃、低語、笑聲、哭泣……攪得他氣血翻湧,幾欲發狂。
蕭太真低聲道:“那夜吐蕃大軍之中,有不少密宗法師。就在我們即將衝出重圍時,恰好遇見了火蓮法師智童。他的帝釋天杵在‘佛門十大神兵’中名列第二,威力驚神泣鬼,那時的我尚無法抵擋,何況是你?
“帝釋天杵雷霆似地擊入前方草地,頓時就炸出一個百丈方圓的深坑,我們連人帶馬摔倒在地,四周火海熊熊,你被流火洞穿了七處……
“我再也顧不得許多了,反身抱住你,沖天飛逃。那時我年紀雖輕,御風術卻已極為出眾,很快便擺脫了追兵,逃回了‘阿尼瑪卿山’。
“你問我究竟是誰?為什麼有這麼高強的本領?為什麼要騙你?我只好將錯就錯,說我確是河州的官宦之女,自幼被崑崙修真收納為徒,此次到積石山誅滅淫魔,卻反而失手被擒……你又信以為真,勸我不必管你,快快離開此地。
“在這山洞裡,瞧著你周身灼傷,奄奄一息,我心中痛如刀絞,忍不住哭了起來。那是我第一次流了那麼多的眼淚,為了你。楚郎,在我這一生裡,有多少個‘第一次’都是因為你啊!可你卻毫不在意……在你眼裡,我究竟算是什麼呢?”
蕭太真眼圈微微一紅,怔怔地凝視著楚易,嘴角勾起悽然的微笑,柔聲道:“看著我哭,你卻滿不在乎地笑著,似乎對你而言,死就是一種解脫。你摸著我的臉頰,斷斷續續地說:‘好姑娘,別哭啦,我給你唱一支曲子吧。’
“楚郎,楚郎,那首曲子的旋律我從此不能忘記,兩百多年,日日夜夜,就像一直都回蕩在我的耳邊心底……”
她的聲音漸漸喑啞,頓了片刻,突然低聲哼唱起來:“問春風、相思是何物,海角天涯,千絲萬縷,全是癲狂柳絮。萬水千山又一年,簷前歸燕,知否,伊人訊息?人道離恨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偏又逢、梅子黃時雨,怎奈得,這次第!只恨此身非游魚,一江春水,綿綿流向東海去。”
歌聲如泣似訴,柔情脈脈,說不出的纏綿哀怨。
楚易只聽了一句,便覺得當胸被重錘猛擊,氣血奔湧,腦中瞬間亂作一團,直欲爆炸開來。
剎那,腦海裡倏地出現一張清麗絕倫的容顏,春波流盼,巧笑嫣然,素指間拈了枝雪蓮花。不是蕭太真,不是蕭晚晴,也不是晏小仙……但為何竟是如此熟悉?為何讓他如此牽腸掛肚,魂牽夢縈?
第六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
這時雪崩漸止,山壑中隆隆回聲猶自不絕。冰屑、雪末漫天紛揚地卷舞著,擦著楚易、蕭太真二人的碧光氣罩飛過。
兩人凝空盤坐,手掌對抵,兀自赤條條地團團飛轉,那悽婉溫柔的歌聲嫋嫋迴旋。
楚易臉上、脖子已結了一層淡白色的冰霜,雙臂更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