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烏雲就急衝而去。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船已經衝進了烏雲四周的風團,頭頂上的漁燈劇烈地搖擺起來,一陣陣狂風吹來,福昌號隨之搖晃起來。
淘海客開始趕我們進艙,慌亂中我試圖抓住什麼,就看到海浪劇烈地翻滾著,騷動的人群裡有不知道情況的人喊道:“蛟爺,蛟爺,海浪這麼大,船都要翻了,快想想辦法啊!”他們的問話沒有得到蛟爺和淘海客的任何回應。
趕人的淘海客還沒到我身邊,我抓緊了船舷,阿惠不知道被晃到了哪裡,我四處張望也沒有看見她,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遠處一團浪花之中,出現一個奇怪的黑影。
什麼東西?我心說,浪瞬間就打沒了,那東西就看不到了,我在懷疑剛才是否是錯覺,一邊聽到鍾燦富大叫,神情變得扭曲起來,喊道:“蛟爺,東南面!”
東南邊,就是我剛才看到的方向,我再朝那邊看去,又是一個大浪,滿天的浪沫中。我果然又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穿過,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大團墨色的影子就在翻滾著,竟然像是個活物!
我不可自制地叫了一聲。那是什麼?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鍾燦富大叫起來:“它朝我們衝過來了!”
“蝦仔!頂著!”蛟爺大叫了一聲,一邊一個非常粗壯的淘海客衝過來一把抓住舵,蛟爺跳下舵杆,在極其顛簸的甲板上一條直線衝到鍾燦富邊上,搭手眺望。
“是不是去年那東西?”鍾燦富就問了一句。
蛟爺仔細去看,就搖頭:“看不清楚,幹他娘,先預防著,讓所有的船客都回艙去。”說著大叫:“船客回艙,不然生死不管。蝦仔,左滿,龍王擺尾!”
全部的淘海客發出一聲怒吼,那邊的蝦仔一轉舵,幾乎是瞬間船就傾斜了,蛟爺衝回到舵盤那邊。
我在船弦邊,這下子終於有點站不住了,一邊的淘海客朝我大叫:“回來,我關艙門了!”
我想著剛才蛟爺他們的對話,“是不是去年那東西”,這話是什麼意思?聽起來,他們似乎在去年也遇到了什麼。
但是實在站不住了,我知道再也呆不下去,於是頂風就往艙口走去,幾乎跌跌撞撞爬到了艙內,艙門立即就被外面鎖上了,我看到阿惠,她上來扶起我。幾乎在同時,我就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是從艙底傳上來了的,那就是之前聽到的奇怪呻吟聲,在風暴中,這聲音似乎更加的高亢和痛苦。
船艙裡一片漆黑,艙房裡的氣死風燈一跳一跳的,發出的光幾乎快要熄滅,冰冷的風呼嘯著從遮波板露出的口子、從船舷口鑽進來,發出鬼怪怒吼一樣的聲音。船不停地搖來晃去,有好些個昏船的終於將剛才吃下去的粥和魚吐了出來,不停地吐著酸水。
船艙底部那奇怪的呻吟聲,非常淒厲,簡直趕上了大風的呼嘯聲,沒有任何間斷,絲絲縷縷,呼應著風聲,好比不祥的鬼鳥,飛翔在這空寂的海面上。
船艙裡的人一個個面色如土,用雙手掩住耳朵,帶著一臉絕望與灰敗的氣色,萎頓地倒在不停搖晃的艙板之上。看樣子,這聲音已經響起了很長時間但是我在外面沒有聽到。
我從船艙的通風窗子遠遠地往外看,外面開始下起了大雨,海風也更大了,我看蛟爺原本的意思是在下雨之前衝出烏雲的範圍,但現在看來似乎不太可能了,一個大浪頭打來的時候,我沒坐穩,一頭就往前扎去,還好被阿惠一把拉住,我順著她拉著的勁頭一收腰,還是險些撞在了艙壁上。
上船時鐘燦富說我們都是貨,到現在我才算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這幾個浪頭打過,艙裡已經完全變得一片狼藉,所有人都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大部分人已經放棄掙扎,抱頭縮腿,無助的隨著船的顛簸而滾動。船客們隨身攜帶的行李更是散落的到處都是,混合那些暈船的人吐出的雜物,這種末日來臨般的景象看上一眼,心裡就充滿了深深的絕望。
我和阿惠緊緊的抱在一起,她柔軟的身軀此刻非常僵硬,想必我也是如此。我們互相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的不安。我艱難的抓住艙壁上可以勉強拉住的地方,耳裡聽到著滿艙驚恐的尖叫聲,即使有著船艙的保護,情形已經十分危機,不知那些在甲板上直面風浪襲擊的淘海客們,經歷的又是什麼。我很懷疑,這種情況之下,他們還有能力讓福昌號安全的度過這場災難。
在這種時候,完全無法控制身體,只能憑本能儘量在顛簸中穩住,也不知道手臂、背上和腿上在碰撞中是否受傷,整個身體因為高度緊張已經失去了知覺。但其他的感官卻敏銳了起來,我發現那奇怪的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