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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帶有女性的特徵。她多少有些內疚,有些說不出來的悔恨。有時,她很想跪倒在卡米耶的幻影面前哀求他,向他發誓要懺悔終生以慰撫他的在天之靈,請求他饒恕。也許洛朗覺察到了泰蕾斯的怯懦,當共同的恐怖籠罩著他們的時候,他就暗暗恨她,以粗暴的方式對待她。

最初的幾個夜晚,他們無法入睡,就像新婚之夜那樣,坐在爐火前,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等待著天明。當他們想到要並肩躺在床上時,就感到一種恐怖的厭惡。他們有一種默契,避免擁抱、親吻,甚至不看一眼泰蕾斯早晨翻開的被褥。若被疲倦壓迫得不能忍耐時,他們就在沙發裡沉睡一兩個小時,但每次總為惡夢所驚醒。醒來時,他們的四肢僵硬發麻,臉上罩著青灰色的斑痕,又冷又不舒服,渾身在打顫。他們面面相覷,發現他們一起呆在那裡,非常驚駭,好像彼此都有奇特的感覺,都有表示他們厭惡和恐怖的羞恥之心。

《紅杏出牆》22(2)

此外,他們總是竭盡全力來抵抗睡眠的侵犯。他們各自坐在火爐的一端,談著種種無意義的瑣事,努力不使他們的談話終止。在他們所坐的椅子中間,還有很寬的位置。偶爾他們轉過頭時,就似乎看見卡米耶移來一把椅子,佔據了這個空間,臉上露出憂鬱而嘲諷的神色,兩腳伸向火爐取暖。結婚晚上的那種幻象每夜都出現。這具屍體無聲無息,卻面露譏諷,參與了他們的談話。他那可怕的變了形的身體,總是留在那裡,不斷侵擾他們,要他們陷入連續的憂慮中。他們不敢動,茫然地看著熾熱的火焰,有時忍不住向身旁瞥一眼,眼睛受了熊熊炭火的刺激,就又生出奇怪的幻象,彷彿看見那個死人身上也泛著紅光。

最後,洛朗不願意再坐著了,他並不向泰蕾斯解釋原因。泰蕾斯明白,洛朗一定像她一樣看見了卡米耶。她聲稱爐火太熱了,離火爐遠點也許好些。於是,她把沙發推到床邊,垂頭喪氣地坐在裡面,她的丈夫則在房裡踱步。有時,洛朗開啟窗戶,讓一月冰涼的夜氣充滿房間,這會平息他的熱病。

這對新人就這樣整整度過了一個禮拜的不眠之夜。他們疲倦得渾身發軟,只有在白天的時候,泰蕾斯坐在店鋪的櫃檯後面,洛朗則在辦公室裡,打盹休息一下。夜裡,他們則為痛苦和恐懼所折磨。而最為奇特的仍是他們相互間所持的態度:他們不說一句情話,裝做已忘記了過去,互相接受,互相容忍,就如有著相同苦痛的病人,彼此感到一種隱隱的憐憫。兩個人都希望隱藏起自己的厭惡和恐懼。他們彷彿沒有想到他們所度過的奇特夜晚,彼此都沒有明白對方內心的真實情況似的。他倆站著直至天明,難得說上幾句話,聽到一點聲響臉色就會發白。他們的態度,簡直是相信所有的新婚夫婦在新婚時,大約都是這樣相處的。這僅僅是這兩個瘋子在愚笨地自欺欺人罷了。

他們太疲倦,終於受不了了,有一天晚上,他們決定上床睡一覺。他們並不脫去衣服,而是和衣倒在毯子上,惟恐彼此面板會互相接觸。一旦稍有接觸,他們就好像受到電擊般的痛苦。待他們這樣不安地睡了兩夜之後,就冒險脫掉了衣服,溜到被褥中去。可是,彼此還隔開著,並倍加小心不使彼此互相接觸。泰蕾斯先上床,迅速爬到裡邊,貼牆躺著。洛朗等她躺好之後,自己就在床的外側躺下,緊靠著床沿。他們中間還有很寬的一個位置。卡米耶的屍首彷彿就睡在那裡。

這兩個殺人犯平躺著合蓋一床被子。只要他們一把眼睛閉上,就感覺到了卡米耶那潮溼的屍體就睡在他們中間,使他們的肉體發冷。這彷彿是一道醜陋的屏障,把他們隔開了。他們又開始頭腦發昏,胡思亂想起來,對他們來說,這道屏障似乎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可以接觸到的。他們碰了碰那平躺著的屍體,好似一段淡綠的、腐爛的肉塊。他們呼吸到了這堆腐肉發出的臭氣。這難忍的刺激使他們的器官都錯亂了。這個汙穢透頂的床友使他們不能動彈,又不敢出聲,惶惶不知所措。洛朗有時很想突然把泰蕾斯抱到自己的懷裡,可是他卻不敢動,他想,如果把手伸出去,就必然會抓到卡米耶的一把爛肉。這時,他便想到溺死鬼睡在他們之間,原本就是不讓他們親熱的。他終於明白,被他淹死的人也在嫉妒。

不過,他們有時也想試著偷吻一下,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洛朗嘲諷他的妻子,要她擁吻他。可是,他們的嘴唇是那樣冷,彷彿他們的兩張嘴之間隔著死人。他們簡直想作嘔。泰蕾斯嚇得直抖,洛朗聽見她的牙齒在咯咯打戰,終於忍不住衝著她發火。

“你抖什麼?”他對她吼道,“你大概怕卡米耶了?……算了吧,這個可憐蟲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