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那部經典的《邦尼和克萊德》現在看起來也是稀鬆平常,扮演克萊德的男主角沃倫·比利當年曾在好萊塢紅遍半邊天,但他哪如約翰·屈沃塔頹廢呢,身上一點邪氣都沒有,就像一個紳士。畢竟那個時代的人是單純的,是簡單的,連強盜也是,眼神不復雜,神情缺乏厭世感。現在從大街上隨便找一個人,也比沃倫·比利更像一個混蛋。
無話可說的愛情
我一直對歷史上名人驚世駭俗的愛情頗感興趣。比如羅丹與卡米爾,比如亨利·米勒與瓊,比如柴可夫斯基與梅克夫人、勃拉姆斯與舒曼·克拉拉夫人……還有,就是我昨天所看的瑪格麗特·杜拉斯與揚,一個小她近30歲男人之間的戀情。
這部名叫《愛人》的法國電影拍得並不算太好,但由於描述的是杜拉斯,所以我還是饒有興趣地看完了它。對杜拉斯,我們這一代喜愛文字的人一直有著濃烈的情結。就像現在新新人類對於村上春樹的感覺一樣。還是在上個世紀的80年代末,我就接觸了她那不朽的充滿魔力的小說《情人》。那部小說,曾被一代文學青年奉為圭臬。據說原先的作家、現在的大款王剛曾經能將《情人》逐字逐句地背下來。杜拉斯文字中自由、自戀的態度,以及對於曾經的歲月和情感的迷幻,那種顧影自憐、如囈語一樣斷斷續續支離破碎的敘述方式,曾經給了我們強烈的新鮮感。而在此之前,我們的感覺就是,文字就如同磚與石頭,是砌牆的材料,或者乾脆就是枷鎖。而杜拉斯的文字裡是遊走著生命的,一朵自由之花正開得妖嬈恣意。
後來,就喜歡上了杜拉斯,也喜歡另一個瑪格麗特,瑪格麗特·尤琴納爾。看有關杜拉斯的文章,也知道了她的一些私生活,知道她寫的《情人》的確有著自己的影子。那是記載她與一箇中國北方男人之間的萍水相逢,那樣的邂逅並不能確定為愛情,但卻被杜拉斯當作戀情來進行敘述。錯覺有時候也是美麗的,而且比真實更為美麗。杜拉斯正是成功地運用了錯覺,在那個平常的邂逅中,加入了美麗的幻想,因此便呈現出波光瀲灩來。
杜拉斯一直因這點而幸福著,她的生活已沒有完全的真實與幻想的區分,她活在自己的真實裡,也活在自己的幻想裡,有時候連她自己也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幻想。這樣的生活就如同光譜,色彩斑斕,別緻詩意。杜拉斯一生曾經結過幾次婚,但只有她的內心才是她真正的家園。曾有人問我,杜拉斯與張愛玲都可以算是天才了,在她們之間,有什麼區別嗎?我沉吟了很長時間,然後試著分辨說:可以說,杜拉斯是純粹感性地生活著吧,就像一隻沒有線的風箏,隨心所欲地飄,在天空之上做著永恆的夢;不像張愛玲,貌似感性的背後是堅強的理智和精於世故,這個風箏的後面有著潛在的、堅韌無比的細鐵絲。張愛玲畢竟是中國人,她哪裡有杜拉斯那樣的囂張和恣意呢,表面上是感性的,是華麗的,實際上卻是內斂著、壓抑著,如深宅大院裡夜晚幽怨的蟬聲。
杜拉斯,年輕的時候是個小魔女,老了就成了個老巫婆。於是杜拉斯與揚的愛情故事就如同我們看到的那樣簡單、直觀、莫名其妙。那個男孩在電影中表現的是那樣的清秀、憂鬱,無所適從。他愛她是因為什麼呢?只是因為靈魂吧,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終歸是不漂亮的、不性感的,沒有生趣的,但卻有著智慧,懂得遊刃情感與生活,並且有著忽隱忽現的靈魂。他愛她,只是透過她的肉體,觸控她的靈魂。而她呢,當然是愛著他的青春,愛著自己的曾經歲月,愛著青枝綠葉的生命。這樣的愛一開始就是不等式,一個人大於另外一個人,一種情感大於另外一種情感。就人與人之間的詭計與自利而言,那個年輕的揚哪裡敵得過那個老巫婆呢,那個精靈似的老巫婆就像一個濃縮了的世界,壓在天平上是可以掀翻所有的道德和準則的。
於是我們就可以看到這樣的場面,他們不斷地爭吵,然後又和解;不斷地誤解,然後又理解。情與愛,只是一種過程吧,縹緲,激烈,跌宕,看不到,抓不著,穿行於兩人之間;至於結果呢,那就更為縹緲了,從那樣的過程中走出來,每個人看看自己的手,都是什麼也沒有,空空如也。
有些東西,真是不太好說的。貼著地面吧,是自己俗了;飛翔著吧,又似乎覺得自己迂腐。並且,別人之間的兩人情境,那種情境之間的光與影,那種彼此之間的囈語或歌唱,又豈是外界所能感受到的呢?就如同在戲中,身居其中的演員,與臺下的觀眾,永遠有著天壤的距離。戲中人,總有著獨特的暗妙。
我承認,當我們以文字或者語言的方式討論愛情時,實際上愛情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