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況味。由豐子愷來做這樣的事,算得上是天造地設。上蒼慧眼識珠,只有豐子愷,方能與千年之前的紫式部品茗對談。
寫《源氏物語》的人,譯《源氏物語》的人,拍《源氏物語》的人,甚至讀《源氏物語》看《源氏物語》的人,都是那種虛心的人,是那種在萬物枯黃的秋季,獨自品賞一株菊花綻放的虛心。
小妖精和小仙女
看電影,喜歡電影裡有詩意的旁白。那樣會覺得電影有根,有一個通道,彷彿順著通道前行,就能看到風輕雲淡風和日麗。這樣的感覺還如同聆聽智者的聲音,回望過去,覺悟之後必定是慧語不斷。在時間的遠處,花開花落,搖曳著雋永綿長的神秘。
俄羅斯電影《遺失的27個吻》就是在一種淡雅的旁白中開始的:那年夏天,既有日蝕,也有月蝕。那年西貝拉14歲,亞歷山大41歲。我和西貝拉一樣,是14歲。那年夏天我吻了西貝拉73次,她答應準我吻她100次。可惜此夢難圓,它給一聲獵槍擊破了……聆聽這樣的旁白,彷彿划行在一條窄窄的河流上,然後,船行進著,兩岸的森林幽秘,樹影幢幢,草地上點綴著野草莓以及不知名的小花,還會有三兩個古怪活潑的精靈或隱或現……
這是一則關於小妖精的故事。有一種女孩,天生地,就是小妖精,是天真的單純,也是透明的淫蕩。透明,是指那源頭的清澈,乾乾淨淨,像是天宇上落下來的雨水。因為無辜和單純,也就為這個世俗的世界所不容。而它往往又是脆弱的,脆弱得如單薄的花莖,是極容易迎風折斷的。這部尤其生動的電影,為我們創造了那樣的一個小妖精,她妖嬈,乾淨,透明,青春,情慾旺盛,毫無禁忌,正邪交雜,帶有旺盛的危險性和蠱惑力。這樣的小妖精是很容易搞亂她身邊一切的,甚至可以將自己的生活也弄得亂七八糟,在這樣的亂七八糟的生活中,她就如曇花一現,極妖嬈,也極危險,然後,瞬息之間,立馬煙消雲散。
有時候美麗和淫蕩是沒有界限的,也不分彼此。它們就如最初的雨水,都是從天上來的,只不過,落地之後,在泥土之中的成為沼澤,而離自然近的,則成為清澈無比的水。
這樣的尤物在小說和電影中還有一些。比如另一部電影,根據納博科夫小說改編的《洛麗塔》,那個洛麗塔,自然也是一個情慾的尤物,單純、透明、怪戾,甚至有點邪惡。但電影《洛麗塔》與《遺失的27個吻》最大的區別在於:對於《洛麗塔》來說,無論電影也好,小說也好,更多地是暗藏著對於人性的疑問,因而有點沉鬱,缺乏輕鬆和幽默。而對於《遺失的27個吻》來說,視角似乎是甚囂塵上的,疑問沒有了,沉重沒有了,只有認命以及透徹後的輕鬆,於是索性就輕鬆一把,幽默一把,惹得風和日麗,變得陽光燦爛。
——不是誰都能幽默得起來,也不是誰都能輕鬆起來的。後人就是這樣,踩在前人的肩上,站得更高,看得也更遠,面對世界萬物,一寬容,就雲淡風輕了。
這部電影還使我想起了另外一部法國電影,那就是《天使愛美麗》。《天使愛美麗》開篇的旁白也好:1973年9月3日28分32秒,一隻每分鐘能振翅14670次的加里佛德麗蠅停留在蒙馬特的聖凡賽街,在這時,一家餐館的平臺上,風猛烈地吹起了餐布,玻璃杯像在跳舞,但沒人能感覺到;在相同的時間,第九區土丹街28號的5樓,俄讓郭留在參加他的朋友馬吉諾的葬禮後,在通訊本上刪去了她的名字;還是在同樣的時間,一隻精蟲,有艾法林·布林先生的染色體,遇上了布林太太的卵子,阿芒丁·弗雷在懷孕了9個月後,生下了愛美麗·布林……這樣的感覺就如童話,古怪而可愛。以這樣的旁白作前奏,緊接著,就有很多奇思妙想了。
但愛美麗與西貝拉以及洛麗塔還是不同的。愛美麗是天使,西貝拉、洛麗塔是妖女。愛美麗的身上有一種至高的善,不帶有情慾,交雜著一種天使般的透明,它無是,也無非,只有至情至性,渾然天成。
《遺失的27個吻》反映的是內陸生活,但奇怪的是在電影中卻有海的意象。沒有海,卻有個老海員,一直在僻遠的空地上守候一條孤零零的船。他說:“先前是有海的,但後來,海離開了這裡。離開我們的不單單是人,海也會離開我們,它是活生生的,它走了。”而在影片的結尾,小妖女跳進了海里。這部電影是要告訴我們西貝拉是從海里來的嗎?從海洋裡來的人,性格和習性當然與我們不一樣,也許這個小妖精是不屬於陸地的,她屬於海,屬於海的囂張和任性。海的世界要比陸地上自由得多,那裡,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