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不花我們戲班一分一毫,自行創作;二來好劇本千金難求,若他真的能創作出觀眾喜愛的劇本,這點酬勞也不算過分。明叔,你覺得呢?”
在我們大家心目中,能得到毓敏秀讚賞的劇本自然不會低劣到不能忍受。明叔是掌管戲班財務的人,酬勞的問題還得徵詢他的意見。
“乍一聽來好像是個穩賺不賠的生意,不如你先給大家簡要介紹一下故事梗概吧。”明叔說。
“大家先了解一下也好。”她說,“這個故事叫做《梨花頌》,是講一個名為殷梨花的女子反對封建禮教的束縛,勇敢追求愛情,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封建社會男尊女卑,多數女人都是盲婚啞嫁,幸福在媒妁之言之中靠運氣。愛情兩字也許一輩子都不曾聽說過,更不要說親身感受過了。一直到這個世紀四五十年代,都是這樣。但到現代社會女權主義漸漸深入女性的思想,自由戀愛以及享受愛情的甜蜜成為多數女人一種不可企及的遲到的幸福。人們努力地想要掌握未來就是因為想要改變過去的既成事實。因為遺憾之深,所以想要彌補的想法就更強烈,相信一定能引起很多女性觀眾的共鳴。”
“有別於大多傳統歌仔戲稱頌男人的忠孝仁義,這個故事的著筆點新穎別緻,而且不同於《白蛇傳》,不再依託於神話故事,更真實化,更觸動人心。我個人覺得未嘗不可一試。”她停下來,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的桌子上,殷切地看著大家。她躍躍欲試的表情和大加讚賞的言辭,幾乎已經不容拒絕。
“主題聽來倒是有別於其他的歌仔戲。”明叔平靜地說道。
“他一個大男人寫這樣的故事……”丁建業的眼光似乎總與大家有別。
毓敏秀反駁:“好故事不關乎作者是男人還是女人。”
“但是我擔心如果一味地頌揚女性的智慧和勇氣,是不是對男權的一種挑戰?這樣會不會引起更多男性的反對呢?”明叔說。
“不會的,”毓敏秀堅定地說,“這是一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愛情故事,歌頌的是自由戀愛,不是一味地頌揚女性,所以不用擔心男權和女權的問題。”她望向我們——我和林佳喜,問道:“你們呢?有什麼看法?這個故事既然講述的是一個勇敢與命運和世俗抗爭的女子,旦角自然至關重要。”
林佳喜無謂地一聳肩:“反正我們現在也沒有更多的選擇,既有新戲,一試無妨啊。”
毓敏秀看著我,我只能順著林佳喜的話說:“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其實想知道觀眾的反應如何,只要把自己帶入觀眾的角色中就可以了。”
“既然你們都支援,我們改改戲路也好。這個階段我們正在打響百變小生的名號,既然是百變小生,我看花旦還是你來演吧。”明叔說。
毓敏秀拒絕了,“我這嗓子,一開口都比小生還粗,哪裡行呢。而且我演花旦,誰來演這個小生?一出好戲光有一個出色的小生是不夠的,必須要大家同心協力才能把戲的主題完完全全地表達出來,我們不能一味追求泡沫效果,那些雖然光彩,但畢竟不能長久。有時候鬆弛有道,未必是壞事。”
明叔還在辯解:“生角的戲份在本劇並不多,我怕突出不了你。嗓音低沉,我們可以用人在後臺假唱。”
這話卻是觸到了毓敏秀的禁忌,她義正言辭地再次拒絕了。有時候她就是這樣霸道的一個人,但霸道之餘卻處處顯露出她是一個深思熟慮的人。每一個決定她都是在全面權衡利弊後選擇的最優值。散會之後我又和她討論了故事的具體情節。
殷梨花是一個賢良淑德的女子,五歲誦詩書,六歲彈箜篌,時時勤勞作,日日不得閒。梨花的相公季卿是衙門的小吏,結婚三年餘,夫妻感情很好。季卿因公出差,婆婆貪圖榮華,意欲為季卿休妻,重新贏娶富家千金,百般刁難梨花,將她遣退孃家。親大哥殷禟嫌她被遣退,敗壞家門,急欲將她另配他人。走投無路求救無門,她本欲一死了之,又想起與季卿堅如磐石韌如蒲葦的誓言,不甘孤獨死去。於是她女扮男裝逃出家門,千辛萬苦尋得季卿,最後與季卿出謀獻策,改變了大哥殷禟和婆婆的偏見,有情人終成眷屬。雖然故事情節老套,但毫無疑問,花旦的戲才是整齣戲的連線,幾乎是一夜成名的最佳時機。
生角丑角再明顯不過,沒有更多的人代替他們,但我和林佳喜卻是勢均力敵,孰輸孰贏還很值得商榷。是我向毓敏秀提議找一個編劇,是我親手促成這一切,我怎麼允許自己眼睜睜看著別人披上我的嫁衣。那天,我整夜難眠。我躺在黑暗中,眼望著月光刺穿黑暗,在牆壁上投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