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若韓割斷索道,卻不料若韓會將索道暗中破壞引誘敵人踏上死路,可站在若韓的角度,兩軍交鋒,能使敵軍傷亡越多越好,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娉婷心裡發堵,“我”了半晌,看著楚北捷,眼淚噗噗落下來,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月高懸,林中寂冷無比。娉婷搖搖欲墜,虛弱地靠在樹幹上,好半天緩緩坐下,啟唇低聲道:“你受了傷不能著涼,我生火好嗎?”
楚北捷盤腿靠另一棵樹坐著,視線一直對著別處,面無表情問:“火光一起,不知先找到我們的,是不是北漠大軍。”
娉婷如被人當胸打了一拳,疼得說不出話來,眼中模糊一片,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湧了出來。想起自己一片柔水心腸,倒被他當成蛇毒蠍刺,一咬下唇,舉袖擦擦眼淚,扶著樹幹站起來,轉身就走。
“去哪?”楚北捷聽見她的動靜,目光還是沒移過來,冷冰冰問了兩字。
娉婷氣苦道:“自然是找北漠軍。”也不管楚北捷如何反應,躑躇走開。
楚北捷重重哼了一聲,待她去了,忍不住轉頭看。
黑暗中,陽鳳送給娉婷的長釵在如絲的長髮中散發淡淡光芒,竟是昂貴的夜明玉琢磨而成。
楚北捷見她只是在附近矮叢中彎腰拾掇,並沒有走遠,暗中放下心來。林中猛獸毒物頗多,普通人多半沒命走出去。這樣一想,心裡雖然惱恨自己心軟,目光卻更離不開娉婷。
不一會,娉婷走回來,戰袍下襬裝了許多東西,全嘩啦倒在楚北捷面前,有剛剛成熟色澤不錯的果子,有不知名的草根。楚北捷早把臉偏過去,和她離開時一個姿勢。
娉婷坐下,拿起一個果子,悻悻道:“這林中的野果雖然能吃飽肚子,不過我打定心思致你於死地,不吃為妙。”
楚北捷不作聲,娉婷又抓起剛剛採來的草根:“這些草藥自然也是有毒的,還是不要用的好,日後當個單臂將軍也比被壞女人害了性命強。”
她賭氣說了兩句,見楚北捷還是不聞不問,覺得更沒有意思,心灰成一片,不再說話,自撿個果子放在嘴裡嚼,滿口苦澀,便扔了果子,背靠在樹幹上發楞。
林風到了午夜更為猖狂,寒入人心。
兩人不作聲,目光也不相碰,娉婷低頭看腳下,楚北捷臉轉向北邊。相距不過數尺,卻覺得隔了千里,怎麼也靠不到一起,說不出的心灰意冷。
想起不久前斷崖上發的誓言,就如一場奇怪的夢般。就算是夢,也醒得太快了。
娉婷乏累無比,覺得快虛脫了,可眼睛說什麼也閉不上,偷偷瞅一眼石頭似一點動靜也沒有的楚北捷,眨眨眼睛,淚珠就順著臉頰無聲滑下來。開始還用手背抹抹,後來索性也不抹了,就那樣讓淚淌著,反而心裡有幾分痛快。
楚北捷側耳聽著娉婷哽咽,聽一聲,心裡便抽搐一下,邊忍著不回頭,邊暗罵自己枉為東林王族,竟沒這點點毅力。到得後來,又聽見身後傳來沉悶咳聲,似乎用手捂住嘴了,只是輕微地傳出點聲響,便再也忍不住了,用腳尖勾起地上已經被風吹乾的外袍,輕輕一挑,外袍隨勢而飛,準確地落在娉婷眼下。
娉婷微愕,怔怔看著那外袍,似乎那是從來沒見過的希罕物,良久,方拾起來披在肩上。她哀怨的目光移向楚北捷,咬咬唇,站起來,彎腰取了採回來扔在地上的草根,走到楚北捷身側跪下。
忐忑不安地伸手,觸觸楚北捷右臂包紮得實在不怎麼樣的傷口,這個人啊,不是向來由下屬幫他包裹傷口,就是很少受傷。
楚北捷身子每一處都硬邦邦的,臉色陰沉,但出奇地沒有作聲,也沒有動作。娉婷暗鬆了口氣,抿著唇,解開楚北捷的簡陋包紮,找石頭把草根磨出汁,均勻塗在傷口上。
右臂一陣冰涼,說不出的舒服。娉婷靈巧的小手,嫩軟嫩軟地撫在楚北捷結實的肌肉上。
折騰半晌,又把傷口重新包紮起來,娉婷略為疲累地審視一番,滿意地點點頭,站起來回自己剛才坐的樹下。
腳一緊,被楚北捷握住細瘦的腳踝。
娉婷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他。
楚北捷什麼也沒說,略微用力,將娉婷拉得坐下,這下,不盈一握的腰落入他左手的掌握,桎梏著娉婷,受傷的右臂艱難抬起,輕輕撥娉婷的臉。
娉婷顫動的眼光瞅著月光下楚北捷依稀可見的臉,乖巧地聽從楚北捷的意思,將頭靠在厚實的胸膛上。
砰、砰……楚北捷的心跳傳入耳內。
也許,是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