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捷見東林王並不作聲,頓覺手足冰冷。
“王兄?”楚北捷低喚,壓抑著快在血管中奔騰起來的寒流。
他的聲音很輕,但已隱隱透出顫抖。劍柄若不是精鋼所鑄,也早已被他生生捏碎。
娉婷。
誘他回來,竟只為了娉婷。
難道他被留在王宮的時候,遠方已遭變故?
難道他歸去的時候,竟會再也看不到那抹樹下撫琴的單薄身影?
楚北捷看向東林王,用深深的不敢置信和失望直視他,那眼中還藏著一點點閃爍的希望。
希望他的王兄,尚念及一絲兄弟情分,為娉婷留下一線生機。
就連自問心腸剛硬的東林王驟然接觸他的眸光,也忍不住頓了頓,將目光移向別處。
察覺王兄逃避的目光,楚北捷僵住了。
一顆心沉沉下落,直墜向無止無境的黑暗。
初六……
“王爺生辰那日,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鶯聲縈繞在耳,娉婷一笑一動,皆在眼底心底。
初六,他許下諾言。
心亂如麻。
但越心亂,越要冷靜。
不過片刻,楚北捷臉上閃過決斷之色,握緊手中寶劍,轉身便走。
一干侍衛挺槍在楚北捷身邊虛圍一圈,見他逕自向出口走去,猶如天神下凡,不怒自威,都呆了一呆,不知攔好還是不攔好。楚北捷劍尖朝下,仰首闊步,渾不將銳利的槍頭看在眼裡,挺胸舉步,彷佛那槍就算真的刺透他的胸膛,他也不會停住腳步。
他的目光似汪洋大海,深不可測,而風暴已起,令人不寒而慄。
無人敢對上他的眼睛,就如無人敢對上他手中的寶劍。
誰沒有聽過鎮北王的威名!
侍衛們被他氣勢所迫,連連踉蹌後退。
“讓他走。”東林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侍衛們如逢大赦,趕緊讓開。
王后頭上鳳飾驀然微晃,顫聲道:“大王!”
“王后是要讓寡人殺了他,還是讓他殺光這裡的侍衛?”東林王像標槍一樣挺直地站著,目視楚北捷彷佛能撐起一方天空的堅毅背影消失在門口,沉重地嘆了一口氣:“讓他走吧。隱居別院應該已經陷落,就算他現在趕去,也已經來不及了。”
失去楚北捷的中庭再沒有先前凜然的蕭瑟,壓抑的氣氛卻仍在,無人敢動,連剛剛出生的孩子也彷佛感覺到國難當前時暗湧的苦痛,不敢啼哭。
東林王遙望漸亮的天,王者的黑眸深處隱藏著一絲憂慮和嘆息。
腳步聲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老丞相楚在然跌跌撞撞地趕進來,跪倒稟報:“大王,鎮北王直出宮門,點了十二位年輕將領,又用兵符調了兩隊御城精銳騎兵,統共三千人馬,從西門急奔而去!”
“讓他去吧。”東林王收回遙望的目光,神色已恢復如常,從容地步下臺階,溫言道:“不經歷切膚的痛苦,又怎能成為東林的未來的大王?”
北捷,去親眼目睹已成廢墟的隱居別院吧。
希望燒紅天邊的火焰,能將你心底最後的一絲私情不留痕跡地抹去。
王者,要有國,就無家。
第七章
親衛們嚴陣以待,侍女們噤若寒蟬。偌大的隱居別院,一日之間變得靜悄悄,連帶少了信鴿咕咕的叫聲,更是死一般的安靜。
沒人大聲咳嗽,沒人大聲說話,連走路也是踮起腳尖,唯恐就那麼一聲聲響,惹來四周的敵人瞬間強攻。
娉婷頭一次坐在楚北捷的書房裡。
略略將案頭一疊疊的書卷翻看一遍。公文上有楚北捷的批文,遇上軍國大事延工誤時的,語氣沉沉讓人心臟負荷不起的冷冽,遇上關係國計民生的,批言又顯得溫厚朴實。
偶爾有一兩張單獨的,似乎是楚北捷從前寫的詩詞,熟悉的字跡,沉穩而又狂放,就像他的人一樣。
書卷最下面露出潔白的一角,不知什麼被主人小心地藏起來。娉婷眼尖地把它抽出來,定睛一看,卻是一副描得極工整的畫。
畫面栩栩如生,用筆深淺得宜。
有樹,有湖,有雪,有琴,還有一個撫琴的人,穿著淡青的裙,讓風掠著幾縷青絲,笑靨如花。
那笑這般美,美得讓娉婷心也醉了。
痴痴看了半晌,竟捨不得將目光移開。
“白姑娘,案頭上面是從前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