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青見黑衣人蠢蠢欲動,下意識地便衝口而出,而後拽開了緊緊繞在自己身上的天鉞的手,跳下馬車來,才剛走出重圍,就聽到身後慘叫聲橫起。
萬年青心驚回頭,黑衣正與官兵們廝殺,雨夜中血色四起,金鐵交加的火光撕空而出,萬年青怒起,大聲問道:“本官說了,本官去,你為何還要如此?”
“在下請的是國師,可沒請其他的人啊。”世歡顏的聲音依然從容。
萬年青攏了攏眉,也不再多言糾纏,只回身一掌拍飛了擋在眼前的一個黑衣人,翻身點地越過眾人,正欲跳回到在雨中有些瑟瑟的天鉞身邊,忽然感覺腳下一軟,眼前一黑便撲倒在了青石磚上,後腦的髮絲間掩映了一根露出約一寸的銀針。
“國師怎麼能對在下的人動粗呢。”
世歡顏似乎輕笑了一下,看著正與官兵們廝殺,因得益於準備充分和人數多佔了上風的黑衣人,半點沒有羞愧之心的說道:“還有,國師怎麼能把背面坦誠給在下呢。”
“萬,萬年青!”
天鉞驚呼一聲,因天鉞手無寸鐵,故而黑衣人暫且忽視擱置了天鉞,現下見他驚撥出聲,站在馬車邊的一個黑衣人即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別過了頭去,嚴重寒光一閃。
“啊!”
天鉞又是一聲驚呼,卻是軟倒在了身後一個身著錦衣的人懷裡。
“逝水?”世歡顏的聲音終於有些驚詫,慢慢從街口一間店鋪踱出來,透過雨簾看著剛才一掌擊在天鉞後頸,而後又將他摟入懷中的逝水,揚眉說道:“你怎麼來了?”
“二當家的對我說,今日有人為朝廷派來對付我們的國師設宴,我想來探探情況。”逝水的語調波瀾不驚。
方才逝水一直袖手旁觀,無從下手,但現下天鉞有險,逝水不得不出手阻饒了。
“逝水真是為世無顏鞠躬盡瘁啊。”
世歡顏似乎很高興,也不再追究,只是問道:“那逝水,為何現下要抱緊著 那個萬國師的侍童?”
“近看,似乎更好了些。”逝水答非所問地捏起了昏迷的天鉞的下頜,單手從天鉞腋下繞過搭在他的臀瓣下,然後恍若不經意地說道:“本來看見三當家的佔了上風,是不想打擾三當家的雅興的,但是我在旁邊見著侍童年幼,於局勢無足輕重,不勞三當家的費勁滅口,不如買我個人情,賜予我了可好?”
“賜予你?”世歡顏眼眸中閃過一絲揶揄,而後桃花眼挑過不遠處天鉞有些清白,卻仍然眉眼清秀的臉,忽然掩嘴一笑:“你都出口了,那這個人情我自然是要許的,不過逝水也小心些,小心你那個‘爹爹’大發雷霆。”
“爹爹不會。”逝水回以一笑,臉上是恰到好處的被洞察心事的羞赧,與得償所願的欣然。
卷五 且盡歡—盡歡顏 第三十二章 ‘死’而復生
“萬年青!”
天鋮從昏睡中驚醒,張口大呼,自床榻之上猛然坐起身來,敷在額頭的一塊滲水的淺色方巾掉落到枕側,被一雙修長的手慢慢拾起,又細細放回到了天鋮蒼白的額頭。
“天鋮有些發燒了,安生些躺好。”
逝水扶正了天鋮的身子,知道他必然不會乖乖躺回去,便抽起枕頭墊在他後背上,讓他斜斜倚靠在了床欄上。
天鋮倏然瞪大了眼睛,看著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眉眼如畫面色和煦的逝水,嘴唇顫抖,逝水斂眉,伸手撫上天鋮的側臉,在邊緣摩挲了片刻,掀起薄如蟬翼的肉色皮層來,有些失笑道:“是誰幫天鋮易的容,如此粗劣?”
驃騎將軍尾隨,萬年青不得不臨時為天鋮易容,匆忙之下因素才粗劣,技術也不甚精細,天鋮臉上覆蓋的假皮其實滲水便容易脫離,剛剛在大雨瓢潑中浸泡了許久,若非逝水緊摟著天鋮有意遮掩,天鋮臉上可就精彩了。
天鋮嚥了一口口水,任著逝水小心翼翼地揭下了臉上的假皮,也不回答逝水的話,抖抖地問道:“哥,哥哥?”
“嗯。”
“哥哥,哥哥是活的嗎?還是天鋮已經死了?”天鋮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摸著逝水的掌心,溫熱。
“天鋮說什麼傻話。”
逝水用笑容掩過了眼中的尷尬,想了想卻還是如實說道:“天鋮,哥哥沒有死,爹爹也沒有死——噓——”
逝水將手指搭在天鋮嘴唇上,阻止了他的大驚失色和衝口而出的問話,繼續說道:“爹爹不欲再為帝王,箇中原委哥哥不想細說,現下當務之急,是如何救得被方才的黑衣人所掠的萬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