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明白,有些人的恩,別人不提起,他可能會報,但若是提起了,挾恩相報,那恩就不是恩,而是仇了。
兒媳婦一點醒,他就恍然大悟,先帝就是那樣的人啊。
想想,他是真是不適合朝廷。
當年他父親與他這般說的時候,他覺得屈辱難受,弟弟們拿此鄙夷他的時候,他更是憤怒不堪,如今看著與他截然相反的長子,宣宏道心中這感觸紛亂,末了,想及到底是長子托起了這個侯府,沒有辜負他祖父對他的重託,他有些慚愧地把那些對兒子的妒恨壓了下去,與他點頭道:“為父明白了。”
宣宏道自以為自己口氣尚可,卻不明白他的臉色神情在他長子眼裡再是分明不過,但宣仲安明白歸明白,也不放在心上。
來日他父親能伸腰揚眉時,就會忘了這些。
婉姬總當他還是個需要父親的人,他是需要,但與她想的不一樣——他把他沒有在他的祖父身上盡到的孝心,回之在了他的父親身上。
想到在父親那裡,再是孺慕尊重祖父不過,父親的種種,宣仲安在瞭然於胸之餘,也就閉一隻眼睜一隻眼,從不去計較。
宣仲安能說的都說了,他回了沁園,跟許雙婉說了父親找他的事。
許雙婉聽後笑了笑。
“看,”回來泡著腳的宣相搖了下頭,“你都不問的事,他就是不明白。”
非要言道清楚。
就是言道清楚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想岔。
好在,他父親是個軟性子,不會鬧出什麼事來。
“也不是這個說法,你們的想法,也不是人人都能料得著。”許雙婉沒說的是,若是有人料得著,他們就又變了。
這君臣倆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寶絡也好他也好,做件事情從來就不僅僅只是單獨做年事那麼簡單,有幾個人能追得上?
波雲詭譎的朝廷與朝局,這身在局中的人,人人一天都能變幾百個樣子,人多就更復雜,腦子不靈活的,是猜不出當中的意思來。
“你就能料得著。”宣相很不以為然。
“我沒有,”被他高看的婉姬不好意思一笑,“之前我也有很多事看不懂,就是我慣會不懂裝懂,裝過去了,等事後再看看想想才能跟的上,等後來知道的多了,想的多了,才稍微懂的多一點。”
她哪有那麼聰明。
宣仲安瞥了她一眼。
等更衣洗手上了膳桌,他跟被母親牽著上桌的鈺君道:“閨女,你知道扮豬吃老虎的人,最後成了什麼樣嗎?”
鈺君坐上凳子,黑亮的眼看著父親,甜姐兒帶笑聲音清亮道:“知道,成了大老虎!”
“哈哈哈哈哈哈。”宣相毫無氣度地大笑了起來,逗得甜姐兒也跟著父親咯咯笑個不停。
大老虎站在他們身邊,看著開懷大笑的父女倆,無奈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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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洱又找上了鬱閣老。
鬱閣老避而不見,然後,宣家的人找上了他們送給鬱閣老的那個女子。
不日,鬱閣老渾身是血進了宮,一介七旬老者在皇帝面前哭得就像一個小兒,喃喃道那個女子不是他的髮妻表妹,不是他心中愛的那個女子,她跟她,完全不像。
鬱閣老還沒完全老糊塗,他來皇宮一通哭訴,求了皇帝一句保證會寬待他兒的話,回去之後,自刎於了刀下。
鬱家的人,當天就帶著族人,打上了廣海宣府的門。
京城因這事,是又驚又詫。世人知道了廣海宣家利用與鬱閣老髮妻相似之人,脅迫鬱閣老幫他們向聖上求情,並大肆收買朝廷官員為他們走動說情的事後,他們對廣海宣家的這種手段震驚不已。
要知先帝過逝已有快十年了,京城早已沒有了這種吞噬正氣的歪風邪氣。
廣海宣府的人讓京城有點年紀的人重溫了舊時惡夢,百姓們的反應就大了,太平盛世之下,他們很是痛惡這種讓他們想起當年人不如芻狗的不正之風來,也就一夕,廣海宣府就變得人人喊打了起來。
何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才叫翻雲覆雨。
之前沒接宣家拋來的誘惑的幾位大臣,這時皆紛紛撫須笑而不語。
廣海宣家也是離京城太久了,再進京城,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在天子腳下賣弄手段,不收拾不是他們走運,不過是時機未到,或是火候未到而已。
一夕大變,宣洱顧不上之前宣宏道與他說的話,一路急奔向了侯府,連著求了幾次都被拒予進門後,宣洱心一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