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是大晚上的了,宣宏道回來還得去暖閣找她,看她跟個小姑娘似的還戀戀不捨了,當真是開懷大笑。
許雙婉看他們高興,也是微笑不已。
約好的時間很快就到了,那天的事情許雙婉都交給了屠管家,她不出面。
她在後面的大殿帶著望康在玩耍,聽到廣海那邊的宣家人家衣冠楚楚來後,來的還是兩人後,她點了點頭。
來報的福娘又輕聲道:“一人腰上栓的是裴玉帶,頭上的秀才帽也鑲了一塊半個巴掌大的裴玉,那鞋口,奴婢看著,是繡了一圈珍珠,另一人用的是黃玉,別的大體與前面那個差不多。”
今兒侯爺穿的是在家中穿的常服,樸素乾淨。
相形之下,就被完全比下去了,但他是長輩,樸素些也無傷大雅。
大家中人,穿到最後,都是返璞歸真的多,且一件衣裳穿到最後,還是穿軟了的舊衣裳穿了最舒服。
“侯爺呢?”許雙婉聽到這,示意採荷把望康抱到廊下去玩後,開了口。
“侯爺待小輩很是熱情。”
“依你看,場面如何?”福娘是個極細心的,細心到了什麼程度呢?細心到這一天進出聽軒堂的人只要是在她眼前出現過的,這站的是什麼位置,說的是什麼話,她都能記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遂許雙婉在發現她這才能後,就把聽軒堂和前院的事都交給了她。
虞娘則是跟著她,姜娘則跟著洵林讀書去了。
“場面甚好,就是賓客……”
“你說。”
“回少夫人,就是賓客太張揚了些。”
許雙婉笑了起來。
公爹可能是想著在舊族人面前露面,可舊族人可能想的也是如此,這場面一爭鋒相對了起來,再往後談,就難了。
小輩跟長輩爭鋒,這廣海的舊族人心氣也是挺高。
許雙婉之前也是打聽到了,這些廣海來的讀書人揮金如土,為人闊氣大方,很是受追捧,尤其宣家人在其中更是個中翹楚。
有錢總能買到幾兩風光。
“少夫人?”見她笑了,福娘看向她。
“沒事了,你回前面去罷。”許雙婉溫和地道。
“是。”
福娘去了前院,這時宣宏道聽著子侄輩的族人大談特談他們宣家人在廣海的呼風喚雨,良田萬畝,僕從如雲……
聽說他弟弟宣容妻妾無數,別說兒子,就是孫子都有十來個了。
他們過得很好,非常之好。
宣宏道笑聽著這兩個子侄輩對家族與有榮焉的誇耀,笑容一直沒變。
他也是見了人,才發現人跟人還是不能比的,他是他,宣容是宣容,如他父親以前跟他所說,他不如宣容的,終其一生都趕不上,但宣容不如他的,是宣容自出生就定了的。
這就是命,誰都改不了。
“知道你們在好過的好,我也就放心了。”聽他們說罷,宣宏道這才感覺到他沒有絲毫憤怒的地方,如果是之前,他可能還會憤恨罷?但侯府的境況不同了,他到底也是虛長了些年歲,這些年經過太多窘況,有時候窘迫得近乎是在苟且偷生,他的心性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樣了,聽著這些也是感慨良多,但到底是沒有羞憤之感了。
當初他心懷愧疚,親人族人棄他而去,他就算憤怒於他們的捨棄,但他也是分了侯府一大半的祖產給他們,府裡絕大半的金銀是給了二弟宣容了,讓他代他好好安置族人,而他給自己留下的就是一些祖先給他這個嫡長子的一些珍貴傳家之物。
宣宏道知道自己性情軟弱,軟弱到近乎有罪。就像他握在聖上手裡那件掐著歸德侯府的咽喉,讓侯府多年不能鬆口氣的那件事一樣,那時候就算還是小皇子的聖上只餘一口氣了,他也因為害怕別的皇子的報復,見死不救地跑了過去,還因為小皇子拖了他的腳一下,他還蹬了人兩腳,讓聖上記到如今都不能忘懷。
這些年,他也是曾因為他這個軟弱,舉棋不定的性子,給孩子拖過後腿,連累他到險些喪命,侯府也差點嚥了最後一口氣。
宣宏道之前還心想他侯府終於起來了,往日的族人要有他相幫的地方,他要是力所能及,就是仲安不喜,也還是要勸他一勸,幫一幫這些族人的。
現在見人過得比他好多了,他反倒坦然了起來。
他們不難,這些年過的不錯,他身為歸德侯府的繼承人,當年能為他們做的也做了,當年要走的也是他們,他並沒有虧欠他們什麼。
宣宏道歇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