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姜氏心裡對孃家所慚愧,姜家為她所做的,可說是把一門的生死都為她搭進來過,這些年來,她對父兄的虧欠何止只是一丁半點。她對兩位嫂子,尤其是素來對著她冷言冷語的大嫂也很是敬畏,姜大夫人一句話堵住了她,她連生氣都未曾去想,只是畏縮了下來,再說話就不敢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這說話也斟酌了起來。
見她說話不是太不帶腦子了,姜大夫人在冷過她一陣後,才接她的話。
這畢竟是在侯府,她再不喜歡她這個小姑子,也不得看在侯府的份上給她臉。
婆母的話,不多時,這天中午的時候也落到了許雙婉的耳裡,不是下人告密,而是婆母不打自招,跟她說起了她上午所說的,招舅爺夫人不喜的事來。
末了,她跟許雙婉道:“你不要生氣,娘也只是隨口一說,我也知道你是為的這個家。”
許雙婉笑著握了握她的手,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沒生氣。
但她也沒有多說話。
本來,她現在的身份是許家不要了的女兒,連孃家都沒有了,在夫家是站不住什麼腳的,在世人眼裡,總覺得她虧上一些,不太讓人瞧得起,所以前段時間來上門的那些夫人,把她當走了運的小媳婦的人多,真把她當侯府少夫人敬的人少。
當然許雙婉沒有自降身份,她以往是怎麼招呼客人的,現眼下也是怎麼招呼,不會冷落誰,但也不會過份熱切到近乎籠絡,讓人去承認她。
她不高看自己,但也不會低到塵埃。
對公爹婆母,她亦如此。
她會做好媳婦要做的,孝順恭敬,晨昏定醒,每一樣她都好好去做,她也不會仗著長公子對她的寬和,和肚子裡的孩子持寵而嬌,但也不會讓公婆覺得可對她肆意而為。
她就是沒孃家了,但她許雙婉還是她許雙婉,她心裡,她背後,是長著骨頭的。
許雙婉平時行事溫婉,府裡但凡大事,都要先過問過公爹和丈夫,看似不是有什麼主見的樣子,但府裡的大小事,皆在她手裡井井有條了起來,宣姜氏日日跟她相處,現下竟也能看得懂兒媳婦那些未出口的未盡之意了。
兒媳婦從來不會說她哪錯了,小事她也不介懷,但是她要錯到根本上了,她就不會說話,也不會說無礙。
意思就是不應該,錯了。
宣姜氏先是看不懂,後來經福娘虞娘她們點拔,才開始去懂,現在不用人提醒了,她也能看明白了。
誰要是有這麼個媳婦,也是覺得辛苦,有點脾氣的婆母,也容不下這樣的媳婦,偏偏宣姜氏是個對誰都有幾分柔順的,這下見兒媳婦也覺得她不對,不應該這麼說,竟道:“那我下次不這樣說了。”
婆母很快又認了錯,許雙婉又笑了笑,心裡更是決意要跟姜家的舅母們交好了。
婆母這個性子,還是放在自家人眼前吧,要來往,就跟舅母們來往吧。
婆母今日能在她眼前如此,來日來個挑拔是非的,她也會去信那些話,侯府現在看著是好了,但不一定受得了婆母依性行事的後果。
婆母可以不管不顧,再如何,她也是長公子的親生母親,在她手上出了事,哪怕天塌了長公子也得去頂。
但她這個當媳婦的,不能。
她犯了錯,那就是錯了,不會有人去替她消除。
她只能靠自己,能靠的也僅有自己。
這天經過許雙婉早間的提醒,宣仲安終於是在天還亮著時回了家,與家人一道用晚膳了,只是比父親宣宏道還是晚回來了一些,下人們在門邊等了又等,盼到他回來,馬上撒腿去報少夫人。
這邊聽到他回來,聽軒堂這邊更熱鬧了,宣姜氏也知道討好人了,跟姜大夫人道:“是知道兩位舅母來了,仲安才趕回來用膳,公堂裡的公務太多了,他好一陣子都沒有白天回來過。”
姜大夫人點點頭,臉色頓時柔和了下來,“一家人,哪用這麼特地,公事要緊。他身兼兩部,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是啊,我也是這麼說。”宣姜氏見她有了個好臉,她也高興了。
宣宏道也是這白日沒怎麼見過長子了,見到長子身穿官服進門,那大氣威嚴的樣子壓得他舅母她們都訝異了,他那眼神當真是再驕傲不過。
“大舅母,二舅母……”
姜大夫人見他身著官服過來行禮,連忙起身來扶他,“不用多禮了,快去換常服罷。”
“是。”宣仲安微微一笑。
許雙婉已經在門邊等著他,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