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一旦雪停了,要命的嚴寒就會到來。現在,所有人只能期盼這場大雪早日停下來。
那日暮就在那裡,躲在帳篷邊上不肯出來,抱著一隻羊羔,程處默無奈的站在那裡,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那日暮看到雲燁進來了,連忙抱著羊羔往雲燁這裡跑過來。
看他懷裡羊羔,只有一個月大,全身的白毛軟軟的,是做皮襖的好材料。那日暮把羊羔舉到雲燁面前,非常快的說著什麼,雲燁聽不懂,旁邊懂突厥話的輔兵說:“侯爺,那日暮說這是一隻小母羊,來年會生出好多的小羊。不能殺掉,他還說,想過日子的牧民都不會把小母羊殺掉。”
“處默,那你就換一隻羊殺不好嗎?非要和她一般見識,掉身份。”雲燁翻著眼睛對程處默說。
“燁子,你這妞的脾氣也太大了吧?一肩膀差點把我掀個跟頭,我不是要吃羊。是想要那張皮子。”
雲燁讓那日暮給程處默道歉,沒想到她居然撅著嘴不動彈,抱著羊羔子擰著脖子看外面的大雪。半天才說:“沒有,牛糞,我們會死。”
這話一出。程處默就沒了和她治氣的心思,他不明白大總管在等什麼,為什麼在這樣的天氣裡還要堅守在草原上,這不是一個明智的將領所作出的決定。
他和雲燁走出帳篷,在大雪裡漫步,鬆軟的白雪被踩得吱吱作響,程處默看著雲燁帽子上積雪問他:“燁子,如今天時地利皆不在我們手裡,大總管為何還要一意孤行?頡利經此一擊,亦難有作為。我們為何不回軍定襄?”
雲燁撣去帽子上的雪,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炒過的黃豆,遞給程處默一些,然後往嘴裡扔一顆,嚼的脆響。四處張望著茫茫雪景,似乎沒有聽見程處默的問話。
“葉子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告訴我不成嗎?”他又追問一句。
“處默,你知道軍人的第一條例是什麼?”雲燁看著有些急躁的程處默,終於說話了。
“這我自然知道,勇猛。這就是軍人的第一條例,只有勇猛無畏,才有無數的勝仗可打,我大唐軍人就是憑藉著堅甲利刃,勇猛無畏,才掃清各路烽煙,開拓出大唐天下。”程處默的血向來都是熱的。
“我可不這麼認為,一隻光有勇猛,沒有紀律的軍隊無論如何也是談不到強大的,孫武斬寵妃,還有細柳營舊事,無不說明了一個道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如今你在大總管帳下,就該服從大總管的軍令,而不是心懷怨憤,這是為將的大忌,也是當人家屬下的大忌。從你今天的表現來看,你還稱不上是一個合格的軍人,進如山崩海嘯,退如江海潰堤,眾志成城,萬人一心才是戰場上的取勝之道,你今天,先是對洪城出了重手,後來又和那日暮起了衝突,這些都說明,你的心不安定,你心裡充滿了憤怒,為什麼?”
從朔方相見到現在,雲燁一直沒有何程處默好好談過一次話,他總覺得程處默現在變的有些急躁,不知道他的煩悶是從哪裡來的。
程處默四仰八叉的躺在雪地上,睜大了眼睛看天空,哪怕雪飄進了眼睛也不閉上。
雲燁躺在他身邊,也不說話,就這樣陪著他,任由白雪把兩人輕輕覆蓋,如同在隴右的草堆上,程處默陪著他一樣。
“我有幾個兄弟在朔方戰死了,當然,我給他們報了仇,把傷害他們的一個小部族連根拔起,這不是我要說的,我要說的是在早上我們還一起開玩笑,我答應他們,勝利之後回長安,我會請你給他們做一頓他們從來沒有吃過的美食,他們也盼著有這麼一天,只是到了晚上,他們沒回來,第二天我找到了他們,全都死了,連衣服都被突厥人扒光,有些屍體還有野獸吞噬的痕跡,我掩埋了他們,但是沒有立碑,我知道在那裡,不會有人來祭奠他們。我在那裡做了埋伏,殺光了那些該死的突厥人,只是我總感到失落,我為那些戰死的將士失落,他們那麼勇敢,那麼無畏,卻死的悄無聲息,就像秋天樹葉從樹上飄落那麼自然。我從小就在軍營里長大,所以我不怕死,我只怕向他們那樣死的無聲無息。”
拂去臉上的水漬,雲燁對程處默說:“原來你打算活成爆竹啊,這有些困難,趕明天與突厥作戰的時候,你只需要單槍匹馬的衝向敵陣,幹掉幾個敵人之後,再被一群敵人把你剁成幾段,這樣你就有人記住了?”
“戰士就是用來作戰的,戰死這種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他們到死都在作戰,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他們完成了自己的責任,你應該感到高興,而不是擔心那些身後事,如果你一直有這種心態,我會請程伯伯把你從軍伍里弄出來,再給你在長安弄個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