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過耳,猶如雨過叢林,就算不能滋潤大地,也總能留下一絲痕跡,《行路難》就是姚思廉給雲燁準備的這場春雨,只要雨水落在地上,不管雜草,還是禾苗,總會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鑽出大地,只要有綠色,就比荒漠好看一些。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好詩句啊,雲燁的才情老夫從來都是欽佩的,只是這首詩裡將老夫等人比作冰雪,雖然不好聽,倒也貼切,他將自己比作碧溪上垂釣的姜子牙,是不是自大了一些?“
房玄齡手裡拿著一張紙片,不斷地吟哦,對杜如晦的抱怨充耳不聞,吟哦了三遍才嘆息著說:“這小子,要走了。“
“怎麼可能,他的志向就是要復興他雲氏家族,如今才有了眉目,怎麼可能就要歸隱?我們只不過是要他偃旗息鼓,又不是要把他雲家怎麼樣,走什麼呀,你看他的詩裡面不是也說了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麼?不就是要準備捲土重來麼?”
“杜兄,聰明人的想法與他人不同,一般人總是在往最好裡想,聰明人則不,他們都會往最差裡想,只會針對最差的環境做出應對,他們不吝將所有人想到最壞。
更何況,如今長安的流言已經過了,很多與雲家有關聯的商家,已經在陸續離開長安,比如豪商何邵,最近就關閉了那家著名的便宜坊,娘娘的股份也都已經被他變現,財務已經交接清楚,今曰就會乘船離開長安,去嶽州,雲家也有婦人隨行。”
杜如晦抬頭看了房玄齡一眼說:“你和玄成的目的不就是將他從朝堂驅逐出去麼?他自己離開有何不好,這樣於公於私情面上都好看一些。”
房玄齡被杜如晦問得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在這時,魏徵推開房門,把手裡的一封奏摺遞給房玄齡說:“雲燁上本了,說長安風波險惡,求陛下看在他往曰的微末之功的份上准許把他的封地置換到嶽州,如果嶽州不行,就置換到嶺南,如果嶺南還不行,就隨便給他一個海島,好讓他能帶著全家苟延殘喘。”
房玄齡開啟摺子很快的看了一遍說:“這封摺子裡不耐煩的意味很重,他沒有耐心和我們熬下去了,看樣子他真的想要離開了。
這封摺子沒用,陛下不會答應的,如果答應,才會讓所有跟隨他的勳貴心涼,所以玄成兄,你還是做好接受陛下問詰的準備吧。“
“陛下這段時間對我責問的還少了?這沒有什麼,問題是,雲家要大搬家,不但他們全家要走,就連那些佃戶也準備跟著走。”
房玄齡這才吃一驚大聲說:“這不可行,律法不允許他帶走所有部曲,再說了大唐現在也沒有部曲一說,只要活在大唐土地上的,都是大唐的子民,雲燁沒這個權利。”
“他有!長安的佃戶們只留下老人幼子看護家院,其他的人都隨著雲燁走了,這符合大唐分流關中人口的政策,我們不但不能阻止,反而要對這種行為大加讚賞。”
“人不到絕路不會這樣做的,雲燁這是不看好長安的風雲,準備脫離了,陛下欠著雲家的情份,如果雲燁執意的要走,陛下八成會答應。這樣一來,我們就是把雲燁攆到窮荒僻壤的罪魁禍首,太子殿下,魏王殿下,一定不會幹休,你我子孫的命運堪虞啊。
我聽說,太子殿下,以經給陛下上過三次書了,都被陛下留中不發,也不知道陛下是什麼想法,如今想要揣測帝心很困難。”
魏徵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碗茶,啜飲了一口毫不在意的說:“老夫盡人事,安天命就是了,雲燁就算是委屈,也只能委屈他了,漢武能把東方朔這樣的臣子當成弄臣豢養,相比之下,他的命要好得多,至少已經證明過了。”
房玄齡推開房門,讓外面的陽光照了進來,捶著自己的腿指著外面走來走去的年輕官吏對魏徵說:“不管我們如何壓制,外面的那些小子,分明就是另外一個雲燁,老夫駕馭中書省,已是越來越費神了,難道說,我們真的已經老了?”
魏徵的眼皮子跳的厲害,不知道怎麼回答,雲燁能驅逐,但是這些人動不得,一旦要動這些人,朝堂上難免會激起更大的矛盾,現在所有書院出來的年輕人都在有意無意的躲著自己走,往曰發自內心的恭敬也不見了,眼睛裡只有恐懼,或者還有一點點的仇恨。
他想起自己對雲燁說過的話,“老夫死後,必不得安寧,挫骨揚灰意料中事耳。”看樣子,想不成灰都難啊。就是苦了自己的孩兒……
兩方作對,一定不會只有單方面倒黴的事,更多的是殺敵一萬自損三千,心中苦澀的不止有云燁,魏徵房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