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也是能亂吃的嗎?”謝混擰過她的腰,輕聲責備道,“還按上次的配方,吃到你病好為止,一副都不準少。”
“真的很苦嘛……”君羽撅起嘴。謝混卻堅持道:“我說了不準。”
僵持不下,君羽只好低頭咬唇,悶聲道:“知道了。”這鬧脾氣的模樣十分委屈,謝混搖頭一笑,伸手將她攬到懷裡。這樣明目張膽的親暱動作,讓裴紹呆立當場,強憋住笑意。王練之則移開視線,儘量避免尷尬。
君羽也措手不及,當著眾人的面不免心跳加速,微紅了臉道:“快鬆開,別人都看著呢。”謝混淺笑著,將她攬緊,呼吸猶如溫風撲面,貼耳說道:“我眼裡看不見他們。”
人去水空流(上)
等行過三敗九叩的大禮,宴席便開始了。龍舫面積頗大,寬敞的如同宮殿一般,安帝坐在龍首金座上,旁邊緊挨著皇后王神愛。她今天穿著正統宮裝,烏黑的發綰成飛天髻,插著鑲金步搖,儘管盛裝隆重,卻遮不住滿臉的疲憊。看來這半年顛沛流離的生活,讓她也吃了不少苦頭。
君羽被她懷裡的嬰孩吸引了去,王神愛把襁褓交給乳母,吩咐道:“去給公主看看。”
君羽自然沒有經驗,對著他簡直無從下手,抱了一會兒就胳膊痠痛。那小傢伙包裹在華麗絲帛中,用幾層錦被墊著。圓圓小臉上眉目清秀,面板吹彈可破。瞧見有人逗他,便嘟起水亮地嘴巴不停吐泡泡。看來這孩子還不傻,大約是繼承他母親的基因多一點。只是這個幼苗能在深宮中長到何時,大晉江山又能落到誰手裡,都還尚未可知啊。
想到這裡,她不由抬起頭,目光正好和不遠處的劉裕觸碰到一起。劉裕似乎也察覺到她的注視,微微點頭一笑。這種恭維態度讓君羽反而不自在,轉開頭不再理他。
王練之坐在她身邊,也覺出異樣,關切地問:“公主在看什麼?”
“哦,沒什麼。”君羽隨口答道,又被什麼吸引了去。原來這席間出現了很多陌生面孔,從他們高鼻深目的特徵,不難斷定出是北方胡人。當然,對於她來說見到外族人沒什麼,可是出現在江南宮廷的宴席上,就有點不合時宜了。
她碰碰王練之,低聲問:“喂,你有沒有發現來了很多胡人?”
王練之先是一愣,隨即領悟過來,解釋道:“公主還不知道麼?北燕新君稱位,他們是特意派來的使節,也是藉著這次機會希望與我朝修好。”
北燕?君羽心中一動,暗想燕國勢力龐大,不知道能不能借助他們的力量滅掉劉裕?不過轉念又想,眼看就要退隱了,還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幹什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儘管她多不想看到司馬氏慘敗,歷史的趨向也永遠不會因個人意志而轉移,不如徹底放手吧。
正思索著,手指突然傳來一陣痛,君羽低頭一看,原來小嬰兒正抓著她的食指往嘴裡送,並且賣力地噬咬著。看那架勢,不把她指頭啃掉誓不罷休。
“噝……”君羽疼的倒抽了口涼氣,要不是看在懷裡抱著東晉未來繼承人的份上,早把他扔飛出去了。她手忙腳亂的狼狽樣,惹得謝混揚唇一笑,順手接了過去。
“苯,哪有你這樣抱的?”他將襁褓託在臂彎裡,伸出手指輕輕颳著柔嫩地臉蛋,逗得嬰兒咯咯笑了起來。君羽撇了撇嘴,有些懊惱地道:“我苯,你厲害,行了吧?”轉念一想,這也未必不是好事,起碼以後省了很多麻煩。他這個人事無鉅細,大到生殺予奪,小到蒔花弄草,只要他願意總做得比別人完美。不過讓風華絕代的謝公子在家帶孩子,那罪孽可就大了。
逗弄了一陣,君羽疑惑地問:“他為什麼一直咬你的手?”
“興許是餓了。”謝混用絲帕擦淨指頭上的口水,舀了幾勺烏雞參湯,一點點餵給嬰孩。君羽忍不住看得呆了一呆,覺得他素日冷淡桀驁的神情全不見了,竟換了異樣的溫柔。
等了好一會兒,君羽按捺不住內心的想法,直接問道:“呃,咱們商量一筆交易如何?”謝混似乎心情大好,頭也不抬道:“好,你說。”
不料他答應的如此痛快,君羽信心倍增,小心蹭過去問:“既然你嫌我苯,不如你以後來帶……”不等她說完,謝混用勺把敲了敲她的額頭,清楚吐出兩個字:“休——想。”
他們守在嬰兒兩邊,很有默契地一起逗弄,不時交流交流心得。在外人看來,這其樂融融的場景自然無比,十分惹人羨慕。王練之獨自守在一邊,安靜地注視著他們,縱然心有惆悵,更多的卻是一種說不清的滋味。甚至連他都不忍心打擾,這溫馨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