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每夜,都過的異常艱難,好不容易熬到出宮,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一句話,這個人怎麼就死了?
喀嘣,松樹經不住重量,終於折斷了。君羽徑自向下跌落,重重栽到雪窩裡。她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每一步都耗盡全身的力氣。
謝混,謝混,謝混!
她腦中空白如也,全部填滿了這個名字。只有這兩個字,才有力量支撐她走下去。一個人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該去哪。終於走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著粗氣。鼻腔裡痠痛難忍,直辣的人都能掉出淚來。
失魂落魄地坐了會兒,臉上突然有點溫熱,伸手摸去,才知道自己哭了很久。她慌亂擦淨,手臂無意間一滑,忽然觸到一團軟軟的衣物。那個人被掩埋著,只凸出成形的雪包,不仔細看真分辨不出來。
君羽咬牙用力一扳,將他掀翻過來。撥開臉上的亂髮,連眉毛都結滿了冰。她喜急而泣,溫熱的淚滑出眼眶,砸到他蒼白的唇上。男子蹙起眉,一連串白氣從鼻口溢位。原來還有呼吸。
“謝混!你怎麼樣?”君羽撥開厚厚的雪,將他費力地推起來。
“咳咳……”謝混醒過來,立刻開始劇烈地咳嗽。他滿身是傷,衣裳被刮的到處是口子,破的已經襤褸不堪。衣上血跡斑駁,只能從沒汙髒的地方勉強認出料子原有的白色。
他勉強點了點頭,也許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已經沒力氣說話。
“你先別說話,再堅持一下。”君羽環顧四周,發現附近有一個山洞,於是扶起他朝那邊挪去。謝混雖不算魁梧,到底身量頗高,還是有些分量,剛走兩步,她便被壓的喘息都困難。
剛拖到洞口,君羽就已經大汗淋漓,累的差點虛脫。洞裡陰潮,光線又十分昏暗,她揀了一塊相對乾燥的石板,將貂氅脫下來,平鋪到上邊。然後扶謝混坐下,讓他靠著石鐘乳,稍微休息片刻。
君羽安頓好後,站起來說:“你在這等一下,我去看附近有沒有火石。”
她剛轉過身,就被一隻虛弱的手拉住,謝混皺著眉頭:“咳咳……冰天雪地的,哪來的火石,我隨身帶了一個火摺子,應該能用得上。”
君羽眼光一亮:“那你還不拿出來?”
謝混苦笑道:“我現在全身上下,恐怕也只有這一張嘴還能動,手腳都不聽使喚了。火摺子在這兒,麻煩你來取一下。”
君羽順著他的視線,一直落到他的胯部,臉驀地燒紅了。然而也顧不得許多,一咬牙把手伸進去,在腰間探了探,摸到一團土製的紙卷。這裡似乎來過人,她在角落裡找到一堆枯葉,鑽熱後用力一吹就燃了起來。
溫暖的火光自黑暗中升起,照亮了這處背風的山洞。
她收起火摺子,對身後的人說:“這裡太冷了,你要不要也烤烤火?”
謝混合著眼,靠在石壁上,冰霜化成水,沿著髮梢緩緩滴落。他搖了搖頭:“不行,凍僵的人經火一烤,就徹底廢了。我這雙手還有用,留著彈琴也是好的。”
君羽撲哧一笑,心想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耍嘴皮子。
她拍拍手上的土,起身走過去,挨著他身邊坐下。抓起那雙凍僵的手,不由分說地捂到自己掌心裡。謝混一怔 ,不解地問:“你這是幹什麼?”
君羽抬頭看他一眼,又握緊了幾分,故意沒好氣的說:“如果你還想要這雙手,就最好別動,現在由我說了算!”
她低下頭,輕柔地呵著暖氣,他的手細膩而秀致,指尖和掌心都磨了一層薄繭,明顯是常年握弓拉弦才有的特徵。手背上那一刀血口,已經貫穿了整個掌心,看起來猙獰可怖,讓人不敢想像當初受傷的時候,忍受了何等的痛苦。照這情形下去以後結了痂,也會留下疤痕,就算用最好的貂油,只怕也恢復不到原來的光滑。
“還疼嗎?”她輕輕吹著氣,生怕觸到傷口。
謝混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盯著她的側臉,緘默了一刻,才淡淡地說:“不疼。”
“撒謊!都成這樣了,你還想瞞我。”君羽瞪他一眼,低下頭繼續揉搓。火光映亮了眉眼,依仗居高臨下的優勢,他的目光很自然落到她臉上。此刻她神情專注,呈出隱隱的倔強。松綰的結繯上,兩縷細髮長長垂在耳寂,卻有種異樣的溫柔。
謝混心裡微動,多年冷漠的孤傲,在這一刻也悄然融化。被這雙掌心握著,突然有種很安心的感覺,而那種感覺,他卻從來不曾體會過。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思開始被她俘虜?是初見時,她豪放地飲下那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