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務經心,還是天資有限?二哥,你也不管管他。”
對面的中年男子苦笑一聲:“管?他現在眼裡哪還容得下我這個當爹的,一天到晚閒著,分毫不體諒家裡的處境。我看四弟手裡的軍權,遲早讓姓桓的奪去。”
謝玄笑道:“北府兵是咱們謝家一手培養的,豈能那麼容易就落到別人手裡。等過了今年,我就向陛下請辭,把官職讓出來留給他。”
正說著,水廊外傳來屐聲,婢女們早爭相去打簾籠。君羽側過頭,見謝混披著件白袍,漆黑長髮無拘無束,散在背後,周身縈繞著冷月般的光華。
君羽立刻垂下頭,裝著飲茶。謝混瞥了她一眼,在旁邊的空位坐下。中年男子道:“君公子等了多時,你卻遲遲不來,真是太不象話了。”
謝混吹著浮茶,淡淡問她:“你找我什麼事?”
君羽被問的張口結舌,慌忙道:“哦,是練之兄託我給你送樣東西。”明知她是託詞,謝混聽完也不細究,只低頭呷了一口茶。
那中年女子笑道:“君公子也認識練之,那真是太巧了,改天還要請你去王府上坐坐。”
君羽聽的糊塗,謝混在旁邊低聲解釋:“我姑母也是練之的嬸孃。”君羽恍然大悟,驚訝地問:“您可是天下第一才女謝道韞?”
那女子抿唇笑道:“天下第一不敢當,只不過識得幾個字罷了。君公子難道也知道我?”
君羽自小就仰慕她,今日無意撞見,心中別提有多激動:“當然知道,天下誰人不識謝先生的大名,先生那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真可謂千古絕句,巾幗不讓鬚眉,是我們所有女子的驕傲……”
話一出口,她就想把後半句咽回去。眾人嗅出話風不對,投來詫異讀目光,她慌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先生的才學讓世間男子汗顏。”
謝玄咳嗽一聲,笑道:“阿姐,想不到我們十幾年前的詠雪聯句,居然在小兒輩裡成了笑話,看來叔父說的對,比起雅人深致,我等確實不如你。”
謝道韞安然笑道:“你的‘撒鹽空中差可擬’也不差,只是叔父要求過苛了。我看這位君公子年紀雖輕,胸襟卻十分開闊,想必對女子有什麼特別的高見。”
這些天忍夠了封建壓迫,君羽早有種不吐不快的憋悶,於是放大膽子道:“高見不敢,我只是仰慕像先生這樣的女子,獨立自主,不復依傍。為何男子能‘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女子卻要整日守在家裡,遵循三從四德,這本就不公平。”
謝道韞聽完,微笑著點頭讚許:“不錯,這也正是我心中所想。世間女子中我也只佩服兩人,一個是替父從軍的花木蘭,一個是梅溪義婦祝英臺。”
君羽剛想接話,卻聽謝混打斷道:“小侄私以為,祝英臺不如花木蘭。”
“哦,何以見得?”
“木蘭從軍並非出於本意,而是因父老無兄,逼不得已才女扮男裝。而祝英臺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卻不知自重地與男人們混在一起,以至梁、馬二人因她反目成仇,敢問這樣輕薄的女子又有何值得稱讚的地方?”說著,他斜睨了君羽一眼,唇邊蓄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君羽聽出他是在暗諷自己,於是說:“子混兄這話我不贊成,女子為什麼不能選擇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自古多少女子委曲求全,為了父輩的顏面嫁給不愛的人,她們與祝英臺相比,恰少了一份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至於馬文才,他若是真心喜歡祝英臺,就應該大度放手,也不至落得害人害己。”
啪啪,只聞幾聲脆響,謝道韞撫掌笑道:“君公子才思敏捷,身為男子卻有如此見解,實在難能可貴,道韞佩服。”
謝玄也笑道:“罷了罷了,好好一場家宴,卻搞成了清談會。讓外客瞧見,又落人笑柄了。君公子嚐嚐這金盞琵琶鴨,可是東山會稽的一道名菜。”說著,夾了筷鴨肉放到她碗裡。
君羽低頭一嘗,只覺得皮脂松滑、清香四溢,味道鮮美卻不油膩。偷眼看向謝混,只見他兀自斟飲,執著杯沿的手比玉還白皙。
酒過三巡,謝琰突然笑著問王凝之:“妹婿,我聽說朝中最近出了一件怪事,桓玄請旨欲尚晉陵公主,卻遭到了拒絕,這傳聞是真是假?”
君羽正在喝茶,一聽差點嗆住,趕忙掩住嘴裝著咳嗽。只聽王凝之回道:“具體是何種情況,我也不大清楚。只聽珣兄說當時在觀鶴亭,陛下有意為公主挑一位駙馬,殷仲堪極力推薦桓玄,但是公主似乎不中意,最後竟鬧的不歡而散。珣兄只好將這差使攬下來,讓我幫他留意有沒有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