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長過不少見識,無論是皇家御苑還是蕭楷的瞻園,都稱的上頂尖極的豪宅,自然不乏怡人景色,卻抵不上這烏衣巷的精緻奐美。
這裡沒有多少奢華,地方卻大的出奇,放眼瞧去滿目的綠色,竹子遮天蔽日,映襯著江南獨有的麴院風情,真有種人在畫中游的妙感。
走了大半晌,君羽腳都疼了,還沒到謝家的客室。她正想說找個地方歇腳,猛然在前方撞見幾個人。為首的男子約有四十來歲,穿著墨鎧重甲,從眉眼中依稀能辨出年少時的清俊。
領路的僕人看見他,立刻必恭必敬地迎過去,低頭喚道:“玄老爺。”
君羽一驚,心想這人難道是大名鼎鼎的謝玄?那人略一點頭,沉聲問:“你這急匆匆是作何?”
小僕瞥了眼君羽,恭敬答道:“回老爺,這位公子要見三少爺,奴才為他引路。”
那人將目光移向君羽,神情穩重坦蕩,並無多少苛責。他點了點頭道:“既然是子混的朋友,不可怠慢了人家,先引到正廳去看茶伺候。”
君羽見他為人親和,並沒有架子,心裡不由提升了好感。匆匆行了禮與他擦身而過,等那人走遠了,她才小聲問僕從:“剛才那位是你傢什麼人?”
小僕眯起眼,頗為自豪地說:“那是我家七老爺謝玄,三公子的叔父。”
君羽點點頭,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
初訪烏衣巷(中)
到了正廳,青衿侍女們挑簾進來,有的恭敬上茶,有的在象牙屏風後打扇,君羽老實坐著,等了許久,都不見主人的蹤影。漸漸地她也覺得乏味,就起來觀賞走動。這廳裡每一樣陳設都是竹子做的,結構細緻的壁架上,擺著幾樣古董,牆上懸著四幅字帖,落款寫著“永和九年王羲之”。
正百無聊賴,忽聽得走廊上木屐聲響,君羽的心跳驟然加速,慌忙回過頭,來人清秀斯文卻不是謝混。那少年一身藍衣,正是在煙雨樓遇見的謝晦。
“君公子,好久不見。”謝晦笑著跟她打招呼,斂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君羽只好坐回原位,不時朝外張望。謝晦看出她有些焦躁,安慰道:“君公子不必著急,我季叔正在沐浴,可能一時還來不了。”
“季叔?他是你叔叔?”君羽不由吃了一驚。
謝晦靦腆笑道:“說來慚愧,我們雖然是叔侄,年齡卻只差三歲。”
“哦。”君羽點了點頭,心想難怪覺得他們有幾分相似,原來是血緣親戚,這兩人一個稟性溫文,一個脾氣冷漠,還真是有意思。
光影蹉跎變幻,一寸寸繞過日影。漸漸地天色黯淡下來,君羽有些後悔,起身就想告辭。侍女進來回報:“少公子,老爺在麴院水榭擺了家宴,吩咐您現在就過去。”
謝晦一聽便對君羽說:“君公子,天色不早,你也一同去吃頓便飯吧。”
君羽連連推脫,卻拗不過他的堅持邀請,只好應承下來。從正廳出來,穿過幾個半月門,進入到縵腰曲折的迴廊,簷下懸著六角紗燈,隨風迎送。透過錯落的隔窗,能看見庭院裡的明花幽樹,每移一步都換一番情趣。
轉眼越過一段狹窄的嶙峋石澗,視野驀然開闊,君羽才知道里面別有洞天。十里平湖上荷葉接天,亭閣水榭,四壁透風,懸掛著天青色的絹煙紗。淙淙琴聲就從薄幕後瀉出,透過竹簾的細隙和煙障,依稀能窺見舞姬妙曼的腰肢晃動。同時,又有人和著琴聲,柔柔吟唱:風恬浪靜兮,見人生之真境。
味淡聲稀兮,識心體之本然。
談絲竹樂兮,未必得山林之趣。
厭功幾煩兮,未必忘名利之情……
君羽隨著謝晦進入水閣,裡面已經滿座,不免有點緊張。隨機找了位置坐下,席上的人逐漸安靜下來,都將目光聚集到她這個局外人身上。
一箇中年女子問:“晦兒,這位是……”
謝晦笑道:“回祖姑母,這位公子是季叔的好友。”
那女子聽完,不禁蹙起眉:“既然人家來拜訪,怎麼還不見子混出來,這孩子越來越沒規矩了。”
君羽心想:“不知道她是誰,居然敢這樣訓謝混。”偷眼觀察,只見她面容素淨,烏髮用一隻銀簪松綰著,素色絹裙淡雅明豔。清逸出塵,卻不失風骨,頗有幾分世外賢人的風采。
旁邊緊坐的謝玄,此時也更換了常服,回頭道:“去把三少爺請來,就說是我的吩咐。”
只聽那女子嘆道:“都說咱們謝家是芝蘭玉樹,我看這小兒輩裡,子混還算有點靈氣,可怎麼總不見長進,不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