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裳都進了門,那名少女笑著攔下驛正,語氣溫和卻很堅決地道:“大叔回去吧!我們少姬說今兒就不見您了!”
驛正自是不敢多言,客氣了兩聲便離開了。
門關上後,楓舞夫人與紅裳都取下冪離,兩人的容貌均絕美不俗,但是,看得出,楓舞夫人略為年長,眉目間透著頤氣指使的高傲,紅裳還只是少女年華,但是,眉目間的冷意卻可比終年不融的高山冰雪。少女上前接過楓舞夫人的冪離,伸手道:“夫人請!”楓舞夫人隨她往裡走,快到主房時,才問了一句:“蕊珠,你家少姬還好嗎?”
蕊珠聞言,神色一黯,輕輕搖頭,隨即在房門前站住,低頭道:“夫人請進!”
楓舞輕輕頜首,提裙步上三層石階,推開緊閉的實木門。
雖然只是秋季,但是,這間房已經用上地龍,門一開,便是一陣暖意,楓舞不由皺眉,隨即彷彿省悟似的煞白了臉。
咬咬牙,她還是走了進去,跟著就關上房門。
房間分成三間,楓舞沒有猶豫直接往東面那間走,伸手撩起那面繡著海裳的軟簾,立時就能感覺到裡面比外間更暖一些,心下不由又是一澀。
東間裡,南邊素綾蒙著的軒窗下,靠牆砌著北方特有的大坑,上面鋪著淺碧色的褥子,楓舞一眼便看到靠在坑櫃上的人兒,不禁快走幾步,想將那人看得更真切些。
“這可不像名滿西域的楓舞夫人了!”坑上的那人微笑著調侃了一句,聽聲音,再看朦朧光線下那精緻的五官,便知其必是女子了。那人挪了一下身子,讓出地方給楓舞坐。
若不是那人的臉色太過蒼白,聽到這樣的輕鬆話語,楓舞一定會笑,但是,此時,她只覺得心酸得厲害,兩眼定定地望著那人,晶瑩的淚珠在眼眶內打轉,好容易才強忍住沒有落下。
“……阿宜……”俯身擁住蒼白的人兒,楓舞輕聲呢喃,即使隔著棉被,也能感覺到這人瘦得厲害,靠在她肩上的臉頰無意碰到突出的鎖骨,讓她再也忍不住淚。
“阿宜……”
要怎麼樣的傷痛才能讓眼前的這人變成這般模樣?
感覺到肩上的溼意與楓舞僵硬的身子,靠坐在坑上的女子無奈地微笑,抬手抱住她:“我沒事的,阿妍。”
“給我說說西域的風情吧!是不是真像《西行記》寫得那樣別具風格?”聽她輕笑著轉開話題,楓舞緩緩鬆開手,坐直了身子,唇邊慢慢浮起一抹魅惑的笑容。
這才是兩年前,一舞驚世、傾國傾城的西域舞神——楓舞。
自然,這樣的名字只是化名,只是,她的真實姓名已指代死人——那位自焚殉國的陳國華妃——絕不能再用了。
“我以為你應該更關心我為何而來?”楓舞微笑,眼神卻顯出犀利的鋒芒。
“你為何而來?”阿宜沒有堅持,從善如流地問道。
楓舞卻沒有回答,嫣然一笑,便說起方才驛館中的事情,最後輕描淡寫地道:“……看來你的‘死訊’連北原人都一清二楚了!”
“嗯!”床上的人兒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這個即使躺在暖如春夏的坑上仍然臉色蒼白、瘦骨嶙峋的人兒正是東嵐的紫華君白初宜。
“天下皆知的事情,東嵐王以‘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為由拒不承認,倒也罷了……不知雲間國主為何也那般篤定你尚在人世?”楓舞的笑容微斂,語氣淡然,卻鄭重了許多。
白初宜不由皺眉:“是他找我?”
“是啊!”楓舞搖頭,“世人都說雲間國主性情懦弱,沒想到兵圍雲水莊卻那般決絕狠辣,說放箭就放箭,說縱火就縱火,居然還專門挑了中秋之夜!”
“龍有逆鱗,畢竟是一國之主!”白初宜漫應了一句,閉目沉思。
眼見她皺起眉頭,似乎有些猶豫,楓舞取出一塊蒼翠的玉玦,輕笑著道:“雲間國主說了,請你看過此物再作決定!”
白初宜睜開眼便看到她已遞到眼前的玉玦,不由一愣,半晌才伸手接過,摩挲了一會兒,苦笑著道:“連這個都拿出來了,我是非答應不可了!”
楓舞不由好奇:“為什麼?”
白初宜收起玉玦,倒沒不答:“這是家父的承諾。”她沒有拒絕的餘地。不過,能讓那人這般堅持,想來事情對他極為重要,只是,她一時也想不出會是什麼事。
事涉白子風,楓舞不敢隨意開口,心念一轉,又追問了一次:“你還沒說雲間國主為什麼會知道你尚在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