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湛更是笑得溫和:“原來我們為尋人而焦頭爛額的時候,罪魁禍首卻在靜養休息,無所作為!原來我們根本是自取其咎啊!”磨牙聲清晰異常,讓坐在一旁的天羽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胳膊來回搓揉,以緩解全身毛骨聳然的顫慄感覺……
白初宜對兩位同樣缺乏憐憫之心的好友報以真誠溫柔的微笑:“我現在孤身一人,能者多勞,一切就都麻煩你們了。”言罷便轉身往放著床榻的內室走去。
“晏……”
望著凌晏與寧湛瞬間僵硬地模樣,天羽擔憂不已。走到凌晏身邊,剛碰到他的衣袖就被他擁入懷中,隨即就聽凌晏無奈的呻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寧湛回過神,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兩人自怨自艾了好一會兒,凌晏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放開天羽,走到隔開內室的屏風前,揚聲道:“阿宜。有個訊息忘了說了。”
“什麼?”白初宜的聲音懶洋洋的,似乎已經躺下。
凌晏伸手描摩屏風邊緣鏤刻的花藤紋樣。凝神慢言:“東嵐王遣襄王出使朔陽。”
“嗯!”白初宜淡淡地應了一聲,明顯不是很在意這個訊息,對凌晏的遺忘也沒有任何不滿。
凌晏盯著屏風上畫著地紫藤花,唇角微揚:“燕雲朝中有異動,我們不確定是否是衝著東嵐使節一行而去的。楓舞已經趕去信都了。”
與其它國家地都城不同,信都並沒有完全按照永平城的規制修建。
兩百年前。柔然鐵騎攻破北關,始建於聖朝前期的信都城被圍三個月,始終巋然不動,暴怒的柔然臺罕動用烈火油焚城,最終,信都陷落,燕雲王下令焚燬王宮。除了一位受命在南部蒐集糧草軍備的王孫,所有王室成員全部殉國。也許正是這種慘烈的決絕令柔然上下備感挫敗,破城之後,柔然人屠城十日,並再度縱火焚城。隨後強徵民力,毀壞了信都城地所有建築。
燕雲復國後,重建王京,依舊名為信都,卻並非建在原址上,而是保留著那一片廢墟。在不遠處重新擇址建都——
那一片廢墟周圍沒有任何遮擋。巡視的禁軍也只是為了防止進出入的人們隨便亂動裡的一沙一石——
燕雲王室子弟每年都要來此祭掃,以銘記國恥。
站在滿是碎磚瓦礫的廢墟前。楓舞心中同樣充滿恥辱的悲傷之情。兩百年的歲月太短,神洲子民遠沒有忘記那一場異族帶來浩劫,更何況,她曾經地家園也遭受了柔然鐵騎的蹂躪。
來這裡的人很少,畢竟,燕雲禁止在這座廢墟周圍五丈之內建造任何建築,更不允許有祭掃之外的行為。
楓舞緩緩地繞著廢墟而行,在廢墟的西面,她看到了一塊黑色地石碑,更確切地說,是沒有經過任何雕琢的巨大石塊,前後兩個光滑的平面上刻著雕工粗陋的神洲文字——
正對著信都所在方向的那面是一個巨大的“恥”字,背面是簡單地陳述:“信都毀於此。燕雲王以降,居民、軍士共四十三萬身死相殉。昭昭大恥,血盡難洗,人神共鑑,永世不忘。燕雲安釋親立於聖歷一一九七年五月初五。”
仔細地讀著石碑上地每一個字,楓舞只覺得一股悲痛肅殺之氣迎面而來——
到底要懷著怎麼樣的情緒,才能一國之君刻下這樣地文字?——
除這位名為安釋的燕雲王,神洲再沒有一位王經歷過被異族滅國毀家的大悲大辱。
忍不住伸手撫過那一個個刻字,楓舞輕聲低喃:“先人之志若此,後人何敢妄行?”
收回手,楓舞陡然覺得字上顏色有異,不由抬手,指尖上沾染了稍許異物,她低頭輕嗅了一下,忍不住皺眉——血腥氣。
“這位少姬是第一次來信都吧?”一個躑躅而行的老人提著一隻酒壺從她身邊走過,“每年五月初五,燕雲王室子弟都要用自己的血親自描一遍這些刻字。”
楓舞不由肅然——這種做法的確有些苛刻,但是,相較當日的慘烈處境,誰又能說這種形式上的東西毫無意義?
看看日頭,楓舞決定不再停留,儘快趕往信都。
上馬前,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方才的老人,只見那位老人在廢墟中緩慢卻平穩地走著,有時候,他會停下,從酒壺裡小心倒出一杯酒,慢慢地傾倒在那些破碎的磚石上,口中不停地說著什麼,神色隨意,眼中卻滿是虔誠,而廢墟中還有很多人,有老有少,有獨自一人的也有結伴而行的,都在做著相同的事情。
“昭昭大恥,血盡難洗,人神共鑑,永世不忘……”楓舞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