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微微笑了笑,神色間無限得溫柔:“話雖如此,我卻從不後悔,孩子你可知道,因有了王爺二十多年鎮守,邊境各州郡百姓才得以安居樂業。”
如墨笑道:“只是為王妃不值罷了。”
王妃搖了搖頭:“我這輩子值了,只是苦了我們的頭一個孩子,他剛生下來三日,就被人奪走,我尋了他二十六年,如今……孩子,你可想聽聽我的故事?”
如墨捏緊的拳頭掩在了袖子下,垂下眼眸輕輕點了點頭,靈兒悄悄走了出去關上了屋門,抬頭看著頭頂上的青天,他真的會是小王爺了嗎?那自己和他豈不是越來越遠?想了想又展眉笑起來,不管怎樣,他能找到親人,這是天大的好事,從此以後,他就不會那麼冷清孤寂了。
屋裡一時靜默後,王妃緩緩開了口:“我是洪府長孫女,閨名嫣然,二十七年前我十六歲,那一年春耕時,我去大青山尼寺拜佛許願,若今年秋季收成好,我願意再回來齋戒百日,抄寫佛經。那年秋季果真是糧食滿倉,我帶著崔媽媽前去還願。尼寺後山上山坡上多種楓樹,一到深秋層林盡染漫山紅遍,一日抄寫罷起了遊興,帶著崔媽媽到後山看紅葉。”
“就那樣遇見了他,他當年是東陽王世子,奉詔入京面聖,順道來大青山觀看美景,我們隔著人群久久凝望,那一眼就是一生。他差人送來書信,讓我等他,短短几十日思之如狂,兩月後他從國都回來,說回到東陽郡稟明父母,就來求親。臨別前那夜,我們情之所至……”
“他回到東陽郡,既奉命前去邊境平亂,我日日為他祈福,靜待他勝利歸來,不覺在尼寺已到百日,快要回家時突然噁心嘔吐,住持為我把脈後神色大變,派人下山給母親送信,母親勃然大怒,認為我敗壞門風,給了住持很多銀子,讓我墮胎休養後再悄悄回家。”
“好在住持不肯傷害性命,我又苦苦哀求,十月懷胎,沒有他的音訊,但我深信他會回來,果然,兒子降生那日,收到他的密信,三日後去楓林處等,會有人來接我。我一時興奮不覺有詐,三日後抱了兒子準時赴約,剛到楓林邊就被人打昏,醒來時人已在一輛馬車上,臂彎裡沒了兒子的蹤影,我想大聲哭喊,嘴被堵住發不出聲音,眼淚快要流乾的時候,馬車停下來,我被移到一頂轎子裡,轎子也停下的時候,有人挑開了轎簾,燦爛的陽光下,一個比陽光還要耀眼的美豔女子不屑看著我笑道,以為是何等樣人呢,也不過如此,關在後面園子裡吧,這一關,就是十年……”
她娓娓而談,彷彿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如墨看著她唇邊的淺笑,拳頭捏得更緊,她又接著說道:“我的孩子,當時裹著他的襁褓是我親手所做,黑色的絨緞,上面繡了一個如字,因為那絨緞是他的披風拆開所做,而如字,因為他姓紀,名鼎,小名阿如。”
說出這些話,她如釋重負,靜靜看著如墨,如墨想要說話,想要否認,可身子抖做一團,帶得牙關也輕顫著咯咯低響,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王妃喚了聲孩子起身朝他走來,他想要躲開,卻發覺自己手腳發軟避無可避……
作者有話要說:
俺想碼字,碼字……
29。 漣漪
如墨看著王妃越走越近,心裡沒由來的恐懼,初見面時總覺她溫柔親切,今日知道她是自己孃親,反倒分毫親近不起來,只希望離她遠遠的,越遠越好,他情急之下喚了聲靈兒,只覺使盡了全身力氣,喊出的聲音卻低如蚊吶,王妃的手撫上他的肩,他慌忙躲避著,上半身趴到桌子上,帶落其上的茶盞,隨著清脆幾聲響,靈兒已疾步衝了進來。
她瞧見如墨狼狽得趴伏在桌子上,身子簌簌發著抖,慌忙過來扶他,如墨全身虛軟著靠在她身上,低低說道:“靈兒,先請王妃走……”
靈兒蹙眉看向王妃,王妃看如墨避瘟神一般避著自己,雙眸含淚楚楚可憐,靈兒眼裡卻只有如墨,從未見過他如此窘迫慌亂,如此茫然無助,他全身都在顫抖,若不是靈兒扶著,只怕早已癱軟下去,靈兒毫不客氣對王妃說道:“我爹爹這會兒需要歇息,王妃請先回吧。”
王妃緊緊盯著如墨,柔聲說道:“孩子,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你先歇著,我們明日再說。”
嘴裡說著卻挪不動腳步,朝如墨伸出手去又頹然放下,倒退著緩步出來,在院子裡默然站立,屋子裡靜悄悄的,她盼著的兒子終是沒有出來,眼看天色已晚,踟躕著出了院門,待看到門外站立的偉岸身影,眼淚瞬間淌了滿臉,來人半扶半抱低問道:“是不是又讓嫣然失望了?嫣然別哭,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