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常,你待他那麼好,他卻絲毫沒有誠摯相報。不過,這一切倒可以用你設想的他的處境來解釋。他剛和我妹妹分手,眼看著她悲痛欲絕地跑開了。他害怕得罪支密斯太太,想早點回來又不敢,但他知道,他拒絕你的邀請,說他要離開一些日子,他將在我們一家人的心目中扮演一個形跡可疑的角色,那樣他準會感到窘迫不安的。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他滿可以直截了當地說明他的難處,這樣做會更體面些,也更符合他的性格——但是我不想憑著這麼狹小的氣量,認為一個人和自己見解不同,或者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專一和得體,便對他的行為提出異議。”
“你說得很對。威洛比當然無可懷疑。雖然我們認識他的時間不長,他在這裡卻並非陌生人。有誰說過他的壞話?假若他可以自己作主,馬上結婚的話,他走之前不立即把什麼事情都向我交代清楚才怪呢。可是情況並非如此。從某些方面看來,這是件開頭並不順當的婚約,因為結婚還是遙遙無期的事情。現在,只要行得通,就連保密也是十分明智的。”
瑪格麗特走進來,打斷了她們的談話。這時,埃麗諾才從容仔細地考慮一下母親的這些話,承認有些說法是合乎情理的,但願她說的全都入情入理。
她們一直沒有看見瑪麗安,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她才走進房來,一聲不響地坐到桌前。她的眼圈又紅又腫,看樣子,即使在當時,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自己的淚水。她盡力避開眾人的目光,既不吃飯,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母親懷著親切憐惜之情,不聲不響地抓住了她的手。頓時,她那點微不足道的堅毅精神被徹底摧垮了——她眼淚奪眶而出,拔腿奔出房去。
整個晚上,瑪麗安都處在極度的悲痛之中。她無法剋制自己,也不想剋制自己。別人稍微提到一點與威洛比有關的事情,她馬上就受不了。雖然一家人都在急切地盡力勸慰她,但是隻要一說話,就不可能一點不觸及她認為與威洛比有關的話題。
第十六章
瑪麗安與威洛比分別後的當天夜裡,倘若還能睡著覺的話,她就會覺得自己是絕對不可寬恕的。假如起床時不覺得比上床時更需要睡眠,她第二天早晨就沒有臉面去見家裡的人。正因為她把鎮定自若視為一大恥辱,她也就壓根兒鎮定不下來。她整整一夜未曾閤眼,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哭泣。起床的時候覺得頭痛,不能說話,也不想吃飯,使母親和姐姐妹妹時時刻刻都感到難過,怎麼勸解都無濟於事。她的情感可真夠強烈的!
早飯過後,她獨自走出家門,到艾倫漢村盤桓了大半個上午,一面沉耀於往日的歡樂,一面為目前的不幸而悲泣。
晚上,她是懷著同樣的心情度過的。她演奏了過去常給威洛比演奏的每一首心愛的歌曲,演奏了他們過去經常同聲歌唱的每一支小調,然後坐在鋼琴前面,凝視著威洛比給她繕寫的每一行琴譜,直至心情悲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而且,這種傷感的激發天天不斷。她可以在鋼琴前一坐幾個小時,唱唱哭哭,哭哭唱唱,往往泣不成聲。她讀書和唱歌一樣,也總是設法勾起今昔對比給她帶來的痛苦。她別的書不讀,專讀他們過去一起讀過的那些書。
確實,這種肝腸寸斷的狀況很難長久持續下去。過不幾天,她漸漸平靜下來,變得只是愁眉苦臉的。不過,每天少不了要獨自散步,沉思無言,這些事情也偶爾引起她的悲痛,發洩起來像以前一樣不可收拾。
威洛比沒有來信,瑪麗安似乎也不指望收到他的信。母親感到驚奇,埃麗諾又變得焦灼不安起來。不過,達什伍德太太隨時都能找到解釋,這些解釋至少使她自己感到滿意。
“埃麗諾,你要記住,”她說,“我們的信件通常是由約翰爵士幫助傳遞來、傳遞去的。我們已經商定,認為有必要保守秘密。我們應該承認,假如他們的信件傳過約翰爵士手裡,那就沒法保密啦。”
埃麗諾無法否認這一事實,她試圖從中找到他們為什麼要保持緘默的動機。對此,她倒有個直截了當的辦法,覺得十分適宜,可以弄清事實真相,馬上揭開全部謎底,於是便情不自禁地向母親提了出來。
“你為什麼不馬上問問瑪麗安,”她說,“看她是不是真和威洛比訂婚了?你是做母親的,對她那麼仁慈,那麼寬容,提出這個問題是不會惹她冒火的。這是很自然的,你這樣鍾愛她。她過去一向十分坦率,對你尤其如此。”
“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問這樣的問題。假使他們真的沒有訂婚,我這麼一問會引起多大的痛苦啊!不管怎樣,這樣做太不體貼人了。人家現在不想告訴任何人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