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袖口用銀線繡著雲紋,抬手露出一截手腕,青白的像玉。
這回輪到尹舟緊張了,猶豫半天,很輕地握了握蕭鬱的手指,收回手時林言聽見他“咻”了一聲,鬆了口氣。
林言倚在墓道中抽菸,尹舟追出來,難以置信地把手往他眼前晃了晃,訝異道:“剛才鬼跟我握手了……”
“感覺如何?”林言逗他。
“涼,跟冰塊似的。”尹舟仍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我靠我真摸到他了,太奇妙太反科學太不可思議了。”
林言撲哧一聲笑了,抿著嘴唇:“習慣就好,我都不覺得他冷了。”
尹舟往他腦門推了一把:“話說回來,你小子不夠意思,要不是上次哥哥我找你的訂票資料時往你電腦裡裝了個遠端控制的木馬,想順手拷倆片兒,結果都是那種……現在還不知道被你瞞到什麼時候去。”
“他倒沒你以前形容的那麼變態無恥不好接觸。”
“你是趕上好時候了。”林言無奈的朝門後一指,“之前的黑化狀態差點整死我。”
尹舟突然湊近林言的耳畔,曖昧道,“哎,你跟他,誰上誰下?”
“那必須是哥哥我天天把他按在床上蹂躪啊……”
“不像。”尹舟乾脆的打斷他。
林言臉刷的紅了:“你閉嘴會死麼!”
“……懂了,我們算孃家人。”尹舟翻了個白眼,“穿得跟拍古裝片似的,長得倒真是好,把你比下去了,可惜沈薇那小妮子,輸的不明不白。”
兩人邊抽菸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林言覺得連這場面都酷似薇薇把他介紹給閨蜜時的景象,一大群女孩子把他關在門外,嘰嘰喳喳地躲在屋裡討論,他聽不見女孩子們在說什麼,只聞一陣陣笑聲。
現在的狀況完全反了,不知蕭鬱是不是也躲在牆後,林言低頭摸了摸鼻尖,忍不住偷偷笑了。
返回時那鬼乖乖的在棺槨旁等著,表情頗有些忐忑,林言把他腰上的宮絛在指間繞了兩圈,笑道:“他誇你呢,說你比我好看,我怎麼就沒看出來?”
蕭鬱也抿著唇笑了:“他看的不對。”
在棺室待久了,刺鼻的黴味似乎淡了些,林言把包開啟,一一取出手套,紙筆,相機和手鏟等一系列小工具,深吸一口氣凝視那口黑色大棺,那一刻他竟覺得無比美好,他的朋友和戀人,無論屍骨還是魂魄都在身邊,即使他身處於種種詭異事件之中,前途未卜。
曾經他總是擔憂,怕肩負的責任,世俗的目光,未公佈的考試成績,然而凝視一口棺槨時反倒平靜下來,經歷了生死,精神變得頑固而強大,凡俗的紛擾都牽扯不到他,衰敗黴變的空氣中只剩下時光與記憶,生與死,愛與恨。
人在光陰面前才知道自己的狹隘,林言想,有情侶吵架,父子不合,帶他們來看棺材吧,只有觸控過死亡,才發覺原先心心念唸的,皆是不值得。
一顆心忽然悲涼而理智,彷彿置身之外,再不知恐懼為何物。林言把相機交給尹舟,手指從骷髏的面頰撫摸過去,鈣化出坑洞的面骨粗糙而乾燥,他輕聲的,怕驚擾了一個漫長的夢:“不會疼,你慢慢睡著,一會就好。”
蕭鬱吻了吻他的手背,林言衝他笑笑,將手套戴上,擺正一截截頸骨,先是肩胛骨,滑至胸前,依次往下摸索。
“這有用麼,會不會屍身已經被白天那些人搜過了?”尹舟小聲問。
“拜託,你問阿顏,這是考古不是盜墓,文物現場保護永遠優先於研究,你知道一具儲存完好的遺體有多寶貴麼,就地考察裝置不到位沒人敢動,沒看見這裡還鎖著?再說收尾工作常歷時多年,明顯現在沒輪到這。”林言皺眉,“屍體是死者最後的話,也是一生中說過最誠實的話,先聽聽看。”
“遞把刀給我,殮衣蠟化了,黏在身上礙事。”
尹舟把防身用的匕首遞過去,驚得直咂舌:“真可以,不幹是不幹,一動手就這麼變態,你悠著點,這是你自家男人。”
“讓你看看什麼叫專業。”
刀刃挑起胸口的一點布料,縱向割開一道小口,用手指伸進去摸索。
“咱們這算違法吧?”尹舟舔舔嘴唇,“你剛才還說保護來著……”
林言冷冷地瞥他一眼:“除了生死,有什麼是值得擔心的?”
他的眼鋒凌厲,尹舟不敢說話了,小心翼翼的持著相機。
四周安靜得能聽見幾個人的呼吸聲。
一件小巧的煙黑色配飾從胸骨處被刀尖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