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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緊貼著他的膝蓋,手指甲划著馬鞍的皮墊,喘著粗氣央告說:“您做做好事吧!”

“躲開!”

“大尉!……利斯特尼茨基!……你聽見了嗎?你要對此負責!”

“我想朝你臉上啐一口!”利斯特尼茨基啞著嗓子說道,策馬向拉古京身上衝去。

“弟兄們!”拉古京跑到站在一旁的哥薩克們面前大聲叫道。“我是團革命軍事委員會的委員……我命令你們不許打死這個人!你們要負責……你們要對此負責!……這不是過去那個時代啦!……”

一種失去了理智的、盲目的憎恨使利斯特尼茨基發了瘋。他用鞭子朝馬耳朵中間抽了一下——馬就朝拉古京衝去。他用帶著擦槍油臭氣的鐵青色的手槍口對著拉古京的臉比劃著,尖聲叫道:“住口,叛徒!布林什維克!我——斃——了——你!”

他的意志用出最大的力量才把手指從槍機上移開,勒馬直立,然後飛馳而去。

過了幾分鐘,他後面跑來三個哥薩克。在阿爾扎諾夫和拉賓的兩匹馬中間拖著那個人,汗溼的襯衣緊貼在身上,兩腳不動。哥薩克架著他的胳膊,他輕輕地搖晃著,腳碰著馬路上的石頭。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腦袋往後仰著,在聳起的尖尖的肩頭中間搖晃,高高抬起的白下巴在閃動著。第三個哥薩克跑在前頭。他看見燈光照耀著的衚衕口有一個馬車伕;他站在馬鐙上,向馬車伕馳去。他簡短地說了幾句話,然後神氣地用鞭子敲了敲靴筒,馬車伕就很聽話地急急忙忙把馬車趕到停在馬路上的阿爾扎諾夫和拉賓跟前。

第二天,利斯特尼茨基睡醒後,意識到他昨天犯了一個無法挽回的嚴重錯誤。

他咬著嘴唇,想起了毆打那個朝哥薩克扔石頭的人的場面,以及後來他與拉古京的衝突,不禁皺起了眉頭。他若有所思地不停地咳嗽著。穿衣服的時候,心裡琢磨著,為了避免與團士兵委員會的關係激化,暫時還是不要去動拉古京,最好是等到那些在場的哥薩克忘掉昨天他和拉古京的衝突以後,那時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傢伙幹掉,掃清障礙。

“這就是所謂要跟哥薩克打成一片……”利斯特尼茨基很傷心地嘲笑著自己,此後,有好多天,這一不愉快的印象一直在他腦子裡索回。

已經是八月初旬,在一個晴朗的、陽光明媚的日子,利斯特尼茨基和阿塔爾希科夫在城裡閒逛。自從在軍官會議那天的談話以後,他們倆沒有說完的話,始終無法再繼續下去、阿塔爾希科夫守口如瓶,把那些沒有說出來的思想深藏在心裡,儘管利斯特尼茨基一再引誘他再推心置腹地談談,他總是緊遮著那層厚厚的帷幕,這是大多數人慣於用來隱蔽自己真實面目,不讓別人看出來的辦法。利斯特尼茨基在與別人交往時,總覺得人們的外表裡面還隱藏著另一副往往總也無法認清的面貌。

他深信,如果從任何一個人的身上剝掉這層外殼,就會露出真實的、赤裸裸的、沒有任何虛偽裝飾的核心。因此他總有一種病態的心理,想了解,在形形色色的人們的粗魯的、嚴肅的、英勇無畏的、厚顏無恥的、幸福的和快活的外表裡面,究竟隱藏著什麼貨色。現在,他思考著阿塔爾希科夫,然而能猜透的卻只有一件事——就是這個人正在從諸多已經形成的矛盾中痛苦地尋找出路,想使哥薩克的傳統與布林什維克思想結合起來。這種猜測使他不得不中斷原擬與阿塔爾希科夫接近的計劃,並與他疏遠起來。

他們沿著涅夫斯基大街走著,偶爾交談幾句無關緊要的話。

“我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利斯特尼茨基用眼朝飯店的大門示意著,提議說。

“好吧,”阿塔爾希科夫同意了。

他們剛進門兒就站住了,大失所望地環顧四周:所有的桌子都坐滿了人。阿塔爾希科夫轉身想要退出,但是從一張靠窗的桌子邊站起一位衣冠楚楚、大腹便便的紳士,他原是跟兩位太太坐在一起,曾注意地看著他們倆在找坐位。紳士走過來,非常有禮貌地舉起小禮帽。

“請原諒!二位可否就坐我們那張桌子?我們要走啦。”他笑著說道,露出一排稀疏的、被煙燻黃的牙齒,並做了個請他們去就座的手勢。“我很願意為二位軍官效力。你們——是我們的驕傲。”

坐在桌邊的兩位太太也站起來。身材高大、黑頭髮的太太在整理鬢髮,另外一位稍年輕些的在玩弄著小傘等候她。

兩位軍官謝過客氣地把桌子讓給他們的紳士,走到窗前。稀疏。針狀的黃色光線透過垂下的窗簾投在桌布上。菜餚的氣味驅散了擺在小桌上鮮花的芬芳誘人的清香。